“好机会,开枪!”杨开喜形于色,他感觉这是狼王如此举动,纯粹就和送死没什么差别。
这个距离,杨开相信,他完全可以在狼王出击之前,救下陈天顶。毕竟野兽的身体进化的再过强大,在热兵器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就像当年日本战国时期的织田信长用三百支火枪,横扫整个诸侯国的武士一样。
“慢着!”
杨开惊愕的回过头来,上次拦住自己的是陈天顶,这次拦住的自己的却是华伯涛,这个老教授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华教授……”杨开的表情很是不解。
“杨开,你浮躁了。”华伯涛幽幽的说道:“或许你会觉得陈老板的举动不可理喻,但他这么做,却真的是在救大家。如果你不开这一枪,狼王就是大家的救命稻草。如果你开了这一枪,整个小组必将陷入万劫不复。”
“但是……”杨开欲言又止。
“相信我一次,也相信陈老板一次。更要相信,七年前,一个走投无路的盗墓贼,和一个同样走投无路的小狼崽,那份真挚的感情一次!”华伯涛说道:“因为我始终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真情存在的。”
“你愿意相信吗?”说到这,华伯涛满怀期待的看着杨开,像是在等待着他的答复,一个决定着小组命运的答复。
杨开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了手:“所有人,收起武器,静观其变吧!”
四只手,分别从扳机上脱离了开来。一场决定时局的小冲突就这样风平浪静了。当然这一幕,雪坡下的陈天顶是看不到的,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狼王,这个曾经同甘苦,共患难的伙伴。
“小黑,告诉我,真的是你吗?”陈天顶哽咽道。
“呜……”狼王慢慢的走到了陈天顶的身前,两只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全身伏在了雪地上,然后原地翻滚了半圈,露出了毛色浅淡的肚皮。
“华教授,这只狼到底在做什么?”杨开问道。
“它是在更深一层的表达友好,你要知道,狼的肚腹是最脆弱的地方,而它现在向着陈老板展示自己的肚腹,就是用它们动物的思维来表达,自己对陈老板毫无防备,是他最友好的朋友。说实话,我华伯涛研究古生物学几十年,虽然知道狼有这种习性,但真正亲眼看到的还是第一次。”华伯涛欣慰的说道。
“也就是说……”杨开眼睛一亮。
“陈老板赌对了。”华伯涛断然道:“这只狼王绝对就是七年前那只小狼崽,而且它也并没有忘记当年自己和陈老板的感情,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举动!看来,生存的天平,已经朝着我们这一边倾倒了。”
“接下来的事,就听天由命喽!”说到这,华伯涛释然的叉起腰来。
“小黑,嘿嘿,我就知道是你,七年了,唉,你长高了,长大了,而我头发也白了一半了。”陈天顶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狼王那油亮的黑色脊背,感叹道。
而狼王则同样亲昵的用脑袋蹭着陈天顶的脸,伸出舌头,舔着他。
“痒死了,都是首领了,还这么调皮。”陈天顶被狼王舔的满脸皱纹都舒展了开来,敲了敲它的脑袋,笑道。
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都来都没有如此开朗过。
或许是因为看破了家族争斗的兄弟相残,同室操戈,他才更为注重这份丝毫不添加任何名利色彩的纯真感情吧?
相信别人,是幸福的。
七年前,陈天顶第一次遇见小黑的时候,它也是这般模样,翻着肚皮,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让陈天顶破天荒的将这个小崽子搂在了温暖的怀里,用小皮帽包着,行走在寒冷的大风中。
第一一八章 狼图腾,最后的舞蹈(25)
“呜……”陈天顶不说倒也罢了,这一说,黑背狼王却是愈发调皮起来,抖着脖子上的鬃毛,使了劲的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活脱脱像个撒娇的孩子。
“该打!”陈天顶装腔作势的再次敲了下它的脑袋,可下手却是软绵绵的。狼王顺势钻进了陈天顶的怀里,伸出两只前爪搂住了他的脖子,那模样憨厚至极。
若说是七年前,陈天顶倒还能抱得住那只小崽子。
但七年后,这只小狼崽已经茁壮成长,个头甚至到了陈天顶的肩膀,体重更是比这个老摸金校尉要重的多。陈天顶又哪里还能抱得住?
身子一晃,这一人一狼便摔倒在了雪地里,惹得陈天顶一连串的骂骂咧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大笑。不过狼王搂住陈天顶脖子的前肢,就是没有松开的意思。陈天顶无奈,只得也跟着伸出手,搂住对方的后背,轻轻地拍打起来。
“小黑,想我了没?”陈天顶喃喃,也不管狼王听不听得懂。
“呜……”狼王舒服的眯着眼睛,懒散的回应了一声,颇通人性。
听见了狼王的呻吟,陈天顶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因为我也同样忘不了你。只可惜你到底还是一匹狼呀,不然咱们就结拜成兄弟了。”
“呜!”狼王眨了眨眼,像是露出了些许遗憾。
将狼王的表情收入眼底,陈天顶摇了摇头:“傻孩子,叫什么。不是人也好,如果你是人的话,始终都会被带坏的。因为这世界上,早就没有不自私,不贪婪的人了!”陈天顶感叹道。
“呜……”狼王至始至终,都在轻柔的鸣叫着。但陈天顶能看得出来,它的每一声鸣叫,都代表着不同的感情变化,有快乐,有悲伤,有怀念,也有追忆。远比人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违心之言要朴实的多。
“怪我狠心,把你带到大兴安岭外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怪我,怪我呀!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幸好,老天有眼,让我在当年的地点,再次和你相遇。”陈天顶说到此处已是热泪盈眶,抱着狼王失声痛哭起来。
“小黑……兄弟!”
“嗷……”狼王闭上眼,发出一声悲怆的嗥叫,这声嗥叫将雪坡上的众人代入了这一人一狼的感情世界中,也将陈天顶代入了七年前的最后一段回忆。
彤云密布。雪花像玻璃屑一样坚硬,随着山风旋卷。白桦树在风的压力下呻吟。一切都弯折、蜷缩、颤抖、多音地呼啸着。
这是陈天顶来到大兴安岭的第五天,上山的时候,一共有十一个人。但第一天,一名同伴死于浅雪区棕熊的巨掌之下。第二天,又有三名同伴死在了和雪狼群的斡旋中。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到了今天,原本热血沸腾的十一个兄弟,只剩下他和老幺两个人了。
羊皮卷丢了,所谓的契丹王墓更是捕风捉影。陈天顶不止一次的指天骂地,痛诉着这该死的羊皮卷,该死的贪婪,该死的骗局。但一切都为时已晚。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什么法子,可以活着走出大兴安岭。
大兴安岭活着进去容易,但想要活着出来,就有难度了。这是老幺的原话。
如今的局面也从侧面印证了老幺这句话的准确性。食物,能源,火种,这些赖以生存的东西已经彻底没了,现在的两人完全是靠着一股毅力,在白茫茫的大兴安岭左右乱转。
其实,一天前,两人就知道迷路了。队里最精通地图路线的南爬子死了,而残存下来的陈天顶和老幺,都是路盲,瞎子探路般的在雪狼湖外溜达了一整天,也找不到喇叭口的方向。
老幺是河北人,后来才定居在陈天顶家乡的,两人从小玩到大,属于发小的级别,除了陈家人之外,外姓人之中,只有老幺知道陈天顶就是当年孙殿英手下的铁面生,陈天顶如鱼得水时,老幺躲了起来,因为他并没有什么奢求。陈天顶失势后,老幺站了出来,卖掉了自己的田产,跟着陈天顶白手起家,到处盗墓,毫无怨言,因为他知道这个兄弟此时最需要他。
这里说一句,陈天顶的口哨《兰花花》得以吹得出来,便是拜老幺所赐。
陈天顶有话咽在肚子里,不明说。可他知道,老幺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