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时韩深正在睡觉,突然被一阵骚乱惊醒。
全班的人都往教室后门伸长了脖子。
韩深刚偏过视线,身旁嘎啦一声轻响,陈尘挪开凳子走了出去。
一截粉白的碎花裙子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章鸣维持着惊讶眺望的表情:“你们刚才看清楚没有?尘哥的妈妈。”
顾辛眼睛都快望瘸了,啥都没看见,后悔刚才为写一个英语单词错过了这幕:“长什么样啊?”
章鸣:“没看清,我也好奇,得是何等神仙母亲才能生出尘哥这么不凡的儿子。”
韩深无语,看了看微信消息。
-在路上了,有点堵车。
-别催,老娘马上到。
沈女士这会儿正在高速公路上用生命演绎速度与激情。
“不觉得尘哥的妈妈很神秘吗?家长会一次都没来过,去年尘哥阑尾炎动手术都是老秦帮忙照顾的,听说她是隔壁成大的教授,特别忙,你们没去偷看过?”章鸣将一本书裹成筒状,一下一下地敲。
“我怎么听说是畅销书作家?”顾辛皱眉甩了甩笔尖,“上次领导不还众筹了一笔钱划给她,央求她写一本《谈教育》?”
这件事差不多承包了1班一年的笑点。
《谈教育——我是如何培养出陈尘这样优秀的子女》。
典型的附中笑话。
老秦在门口转了一圈,冲韩深招了招手。
韩深起身跟她去了办公室。
沙发边站着几个校领导,陈尘低头站在办公桌后,气氛十分寂静。
只有一个人坐着。
庄念莺时不时推一推厚重的眼镜,唇角带着虚无缥缈又忧郁的微笑,手臂从棉布裙子空荡荡伸出来,人相当瘦。
韩深一看见她就觉得哪里不对,一会才反应过来,庄念莺垮掉的面相比寻常家长苍老不少,且明明过了半百的年龄,却还穿着款式与颜色都相当少女的白裙子,举止有些怪异。
庄念莺:“这就是跟陈尘一起砸窗户的韩深同学?”
罗校长点头附和:“是的是的,庄老师。”
庄念莺露出甜笑:“长得还不错啊?”
罗校长干笑:“是啊,看着挺机灵,谁知道有砸校长室这种爱好?”
韩深落不下脚,走到陈尘身旁站成一排。
陈尘一直低着头没说话,韩深下意识以为地板上要么粘着钱,要么贴着英语单词表。
没忍住垂下目光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
沈岚从办公室门口进来。
她蕾丝裙沾染的烟草味被昂贵香水冲淡中和,仍然惊慌不已地泄露着,跟她的表情如出一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我是韩深的妈妈。”
她的出现让整间办公室气氛轻松了不少。
“事情我在电话里听说了,韩深砸了校长室窗户是吗?费用我会全部负责的,罗校长,人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韩太太,砸窗户事小,折射出的孩子思想问题很大啊!”
罗校长话不好说的太直白,当初韩立东托了几层关系找到他,该送的都送了,该捐的也都捐了。
“转来的时候,韩先生跟我保证这孩子会听话,据说成绩也不错——小秦,他这次周考是不是全0分?你看看,这合适吗?”
沈岚没想到韩深言出必行,怔怔地回头想训斥几句,但韩深脸上的潜台词相当明显。
来。
训。
他巴不得在校长面前闹一场。
沈岚硬生生转了话头:“罗校长,这孩子不懂事,教教就好了,成绩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罗校长顿时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愤怒。
当初韩立东还说韩深在渊冲一中次次考年级第一,品品,哪个年级第一是这操性?
年级第一会砸校长室?
罗校长扭头看到陈尘,突然更烦了。
“韩太太,我有几句话要讲!”
周安石今天打了一天训韩深的草稿,这会儿越过罗校长,围绕着韩深的思想品德滔滔不绝做起了报告。
沈岚先还耐心的听着,脸微微红,一会拉了脸:“那墙塌了也怪韩深?不怪你们学校修的豆腐渣工程?韩深手还受伤了,幸好是小伤,要真他妈摔坏哪儿了,你们给我看着办!”
后半场变成了两个人无意义的争执。
协定好赔偿之后,更是失去了讨论的靶子,大会草草结束。
走出会议室,学校已经下了晚自习。
韩深上了沈岚的车,驶出校门,在攒动的人影中看到一高一矮两条身影。
夜间很冷,陈尘脱下校服外套覆在庄念莺嶙峋的肩头,两个人平行着越走越远。
沈岚点了根烟,嗓音有些疲惫:“儿子,以后老实点,妈今天脸都被你丢光了。”
韩深开了窗户,凉风呼啦吹了满脸。
“刚才那同学谁?看你们校长对他、对你,两种态度。几把操的,实验楼捐了半栋还敢训我!”沈岚往烟灰缸里杵了黑烟,破口大骂,“我就受不了你被人比下去,在渊冲时考试比别人强,打架也比别人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搬到这儿来真是日了狗了。
韩深说:“他,年级第一。”
沈岚被烟呛得脸红脖子粗:“咳咳!年级第一?年级第一跟你玩快乐扔砖头?你啥时候有这种人格魅力!”
韩深:“你以为我就不迷惑?”
沈岚刚才没看出陈尘是个大学霸,光记得模样帅,帅的太过了,甚至有点……
gay。
操!沈岚回过神:“他该不是看上你了吧?帮你干坏事,博好感,不然人家年级第一闲的蛋疼?”
“……”
韩深从车顶沉重的看到脚尖,胸腔里缓缓呼出一口气,抿紧唇瓣。
这个家简直一天都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