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没想到女人马上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酸楚。笑罢,她眼神中隐有寒光,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贾小兵顿时就怕了:“我就是乱猜的,没人知道你的事情,我要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听了这句话,女人眼神忽然又变得平静下来,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是啊,你当然不会知道我的事情。其实,问你们这些又如何呢?就算能活一万年,我也只是个没人理会的孤家寡人而已。”说罢,她当先朝树林中走去,对我们说,“我带你们过去。”

几分钟后,我们便穿过树林,眼前忽然出现了四座坟堆,瞬间,气氛又变得阴森起来。不过这回,女人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而是莲步轻移,走到四座坟包前,轻声道:“长阳,老大、老二、老三,我刚才唱的戏,好听吗?”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转过身子,对我们说,“你们别多心,这四个人是我的丈夫和三个儿子。”

听了这句话,我们顿时都愣住了。难道她在这里,只为了给家人守坟?果不其然,女人继续道:“我来到山里已经六十年了。这六十年里,我始终陪着他们没有离开。每天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可以和他们合葬在这片坟地里。可这个希望一直延续了六十年,却始终没有实现。”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似乎死亡对她而言是最大的解脱。

女人的心都很柔软,林丽这时候忍不住说:“为什么要这么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虽然你的家人不在了,但你应该活得更好,这才是告慰他们在天之灵的最好方法。”

那女人听了林丽的一番话,全无表情,沉思了半晌,这才对我们说起她的往事。

原来,她嫁入夫家第一年生的孩子未满月便夭折了,之后连续三年,又有两个孩子没有足月,于是,村里人便说她是煞星,她丈夫背负着家族的压力不肯逐她出家门,最后和她一起出逃,没想到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女人被抓回来之后,双脚被打断,而她的丈夫因为受此刺激,在当晚吐血身亡。结果,村里人又将她丈夫的死归罪于她,准备第二天将她点火烧死。得知丈夫已死,她的心也死了,巴不得早点了结了自己,可没想到,当晚却被一个游方术士偷进了无量山。之后的几年,这游方术士不再四处云游,而是潜心教她法术。那术士之所以选择她修习密宗方术,是因为她怨念极盛,生命在她眼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比起一般人,她更适合修炼那种泯灭人性的阴毒功夫。

听着女人回忆往事时那冷飕飕的语调,我的心里一阵阵发寒。看我们没人说话,女人嘿嘿一笑,说道:“死,只是在极度无奈的情况下才会做的选择。只要有办法,谁愿意死呢?我跟着那个术士在这里修习法术,十几年后,想到该去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了,可是回到那个小村子才发现,全村人都死了,村庄也被夷为平地。后来才得知,是一股日本兵阴差阳错地杀光了村里的所有人,他们本该去的是一个叫秀西村的地方,因为情报不准确,才有此结果,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我找到亡夫和几个孩子的埋尸之地,将他们带到这里。”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难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如此?听完女人的讲述,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而对我来说,还有一点收获,因为照她所说,这批屠村的日军应该就是在无量山全军覆灭的那一拨。这正好印证了爷爷所说的。

女人似乎说得有些累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抚摸着丈夫的墓碑。那只是一块木板,因为时间太久,几近腐朽,上面镌刻的字也早已经模糊不清。她又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活着,其实,我一直都想死,却始终没有等到机会。我想今天是最合适的时机了。”女人冷冷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幽幽地问:“你们谁愿意动手?”

没人说话,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林子里一时间静得出奇。不管这个女人精神是否正常,能说出这句话来,足以说明她对我们不存善念。一个连自己死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吗?更何况她还具有常人根本无法匹敌的异常能力,就算是让我们杀了她,也不是什么好事。况且,有谁愿意自己的双手沾上人血。

等了一会儿,女人有些不耐烦了,突然笑道:“你们觉得我在开玩笑?”

“没人觉得你开玩笑,但杀人是要判死刑的。”林丽不愧是公安专业出身,说出了这么一个道理。

“你们觉得,我这样一个人的生死,会有人关注吗?”女人反问。

“关键问题是,如果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今天动了手,日后有消息传出去,这个法律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还是秦海老成持重,率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女人嘿嘿冷笑:“看来你们在一起不过是各有目的,长久下去,肯定会出事情,自相残杀也不一定。如此,继续下去还不如就地分手来得爽快。”

没人敢反驳她的话,因为她说得有道理。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路总得继续朝前走,否则,又何必来到无量山呢?正想着,忽听女人幽幽说道:“罢了,看你们不过是一群孩子,这次我就网开一面,放你们过去吧。不过前途凶险,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朝树丛深处而去,留下我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站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12、猛人焦魁

我们继续上路。

可能是受了那女人悲惨身世的影响,大家一路无话,尤其是贾小兵,显得心事重重。

宿营吃饭时,林丽看贾小兵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小声问老豆腐:“小兵是不是听那女人说的话,心里难受,想妈了?”

“八成是。这山里的凶险事情这么多,他想找奇药,难度很大。咱们这些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可就他的事情最难办,当然高兴不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妈,谁能放得下?”

我凑过去说:“要不然,咱们想法子帮帮他。”

“不是咱们不帮他,而是这事儿咱们没法帮,除非你能弄到他需要的东西。”老豆腐皱着眉头说。话虽如此,但看着贾小兵,既替他难过,又替他着急。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一片植物稍显稀疏的山坡,秦海对我们说道:“我想今晚不宜走得太深。我总觉得那个女人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我们,所以大家得提高警惕。要我说,这片地方相对开阔,我们可以暂时歇一晚上,明早再继续赶路。”

大家都觉得这个法子比较保险,因为那个女人放我们走的理由确实比较牵强。大家一致认为,她放我们走是别有所图,绝对不会轻松让我们离开此地。可还没等我们支起帐篷,忽然,山中又响起了那晚我们听到的刷刷声,只不过这次听来更清晰,仿佛就在不远的前方。

“到底是他妈的什么鬼东西?”马一飞低声咒骂着。连日来的突发情况不断,终于让他失去了耐心。

秦海不以为然地说:“你管是什么声音呢?山里的怪事防不胜防,还是走好咱们自己的路吧。”

“要不然,咱们去看看,这声音就在前面不远。”老豆腐侧着耳朵,一边听,一边说。

马一飞拿出那把老炮筒,近乎是命令道:“别废话了,趁天还没全黑,咱们在四周先看看。没有大问题,再在这里扎营。”

搜索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我们一起穿过略显稀疏的树丛,来到了一片开阔地,眼前赫然出现了一辆满是灰尘的切诺基四轮驱动的越野车。这大出我们意料。

几个人小心走到切诺基的跟前,只见车门大开,车身内部也满是灰尘。看来这车被人遗弃有一段时间了,秦海皱着眉头道:“谁能将一辆车子开到这里来?我们可是在山中腹地,越野车就是驱动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强到这种程度。”说完,他探身钻进驾驶室,翻腾了好久,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处开阔地,四周山势起伏,草木林立,很是幽静。灰色乱石遍布其间,有一条小溪流淌而过,上面有一道木桥,横跨乱石滩。桥上有顶,乍看似一座木亭,只是年代久远,木头已经变成黄褐色。此时,夜色初现,月明星朗,林间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而那刷刷的声响却忽然消失了。

老豆腐走到那条浅得不能再浅的溪水旁,冷不丁冒出一句:“这是不是不老泉?”

“你脑子比一般人单纯,怎么看见水就说是泉水?如果那片泉水能让人轻易找到,也就不是所谓的妖泉了。”秦海随口讥讽老豆腐。

我心里忽然一动,脱口而出:“秦哥,妖泉是什么泉?”

秦海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老泉既然出了许多怪事,自然就是妖泉了。我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

于求真放下背包,坐在上面说:“这里发现了这座木桥,还有一辆车子,说明这里的人气还是比较盛的。如果不老泉真的存在于山里,肯定也不会是在这附近。”

这时候,马一飞则钻进了车里,突然大声喊道:“钥匙还在上面。”

“早看见了。要这东西,有用吗?就给你钥匙,又能如何?”秦海没好气地说。

马一飞不理他,发动了汽车。打开车灯之后,笑道:“看来咱们遇到了一个傻大款,真该把他找出来。我觉得这车子的主人也是来找宝藏的。要不然,费那么大力气弄辆车子上山,图什么呢?”话音刚落,小溪对面的密林深处忽然跳出一个身穿寿衣的人来。

月色下,只见他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脸上涂得雪白,脸蛋两边各用胭脂涂了个红圈,真如鬼魅一般。猝不及防之下,我的心脏差点儿没从嘴里跳出来。

这人跳出树林后,双手垂在大腿两侧,一蹦一跳地朝这边过来。紧随其后,又从林中钻出了一个道士装扮的人。这个道士看上去倒很正常,只是脚下的步伐有些蹊跷。道士每迈出一腿,怪人就蹦出一步,二人的步调基本一致。很快,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木桥,距离我们越来越近,而那怪人在木桥上蹦跳时发出的每一下声响都让我不寒而栗。

转眼,他们走到了近前。那怪人并没有任何反应,他身后的道士则对于求真深施一礼,寒暄道:“无量天尊。贫道路过此地,巧遇道兄,叨扰莫怪。”

于求真回礼道:“无妨,修道之人百无禁忌,师兄无需多虑。”

这之后,那道士引着犹如鬼魅一般的怪人扬长而去。回身望去,才发现除了那件道袍,那道人与于求真在装扮上并不一样,不仅身上多了许多挂件,背后还斜背着一柄桃木剑,腰间佩一把金剑,剑旁挂着一面小铜锣,黄铜质地的锣面上,隐约可以看见殷红的血渍。

等道人走没影了,于求真立刻表情大变,急道:“赶紧上车,离开这里。”

虽然不清楚于求真为何有如此反应,可都明白要出大事,不敢懈怠,立刻全都钻进了发动的汽车里。就在此时,夜色中突然响起了夜枭的啼叫,声音凄厉响亮,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听见嗵的一声大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在了车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