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洛猛得站了起来,冲出了咖啡馆。莉丝贝特不明就里,在后面紧紧地跟着蒂洛。蒂洛已经没有了逛街的心情,她迈开大步奔向路德维希大街,司机瓦尔德正在那里等着载她回家。
一路上,不断有小孩子拿着红玫瑰和马蹄莲走近她。一边把花递到她手中,一边笑嘻嘻地说:“蒂洛姐姐,请原谅他吧。”蒂洛接了花,更加逃也似的离去。当她捧了满满一捧鲜花,坐在汽车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温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已决心放手,你来挽回我又有何用。
“您还是爱他,是不是?”莉丝贝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拿出手帕帮蒂洛擦拭着眼泪,轻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小姐,错误的事情,就不要让它再发生第二次了。”
蒂洛无言地点了点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一次,决不再回头。
第二天早上,园丁泰勒略带兴奋地告诉蒂洛,不知道是谁在大门外放了一大捧带着露珠的红玫瑰。他决定把它们装饰在餐桌上。
第三天早上,园丁泰特开心地告诉蒂洛,又有人在大门外放了一大捧晶莹的马蹄莲。他决定把它们移植到花园里。
第四天早上,园丁泰勒激动地告诉蒂洛,大门外又出现了一大捧郁金香。他问蒂洛要不要把它们摆放在她的卧室。
连续几天,蒂洛总会梦到维特尔斯巴赫喷泉,梦到温舍的笑靥,梦到他对她的温情细语,梦到米莎胜利者般的笑容,梦到温舍和其他女人的亲密拥吻,梦到散落一地的珍珠。这些片段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她的梦境,她的内心。她的精神非常不好,这引起了玛利亚女公爵的注意。她问蒂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而蒂洛只是摇头。当玛利亚女公爵听说庄园门外不断出现的鲜花时,眉头紧锁地叹了口气。
第五天早上,庄园门口照例出现了鲜花,这一次是百合。蒂洛亲自拾起了花,闻了闻它们散发的香气。爱情就像花朵般易凋零枯萎,更像花朵的香气般稍纵即逝。而当初的自己却傻到以为爱情可以地老天荒。
头顶上传来了轰鸣的声音,蒂洛循声望去,一架鹤式侦察机正在庄园上空盘旋。令她目瞪口呆的是,侦察机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横幅,上面用硕大的字体写着:蒂洛,对不起。我爱你,回家吧。她感到呼吸急促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驾驶侦察机的飞行员从里面探出了头,向蒂洛挥舞着手臂。不是温舍,还能是谁?
蒂洛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她流着眼泪,遥望着侦察机上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那个她不止一次发誓要忘掉却总是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一处角落的身影,那个一次次令她心如死灰却不论如何也无法痛恨他的身影。
生命中,总有一个人,会在记忆里站成永恒。
夏日浓烈的阳光刺得蒂洛睁不开眼睛,她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温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已决心放手,你来挽回我又有何用。
“我要把这小子打下来!” 鲁普雷希特公爵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上拿着一支步枪,步伐矫健地冲向侦察机。
“爸爸,求您。快住手!”蒂洛紧紧抓住父亲的衣服,阻止他进一步的行动。
“你放开我!他居然还有脸来我的庄园?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鲁普雷希特公爵不依不饶,他挣脱了蒂洛,向侦察机的方向瞄准。
“爸爸,求您不要这样!求您了!”蒂洛拦在了鲁普雷希特公爵的身前,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你快让开!” 鲁普雷希特公爵大声说道。
“卡尔,冷静点!你会伤着那孩子的!”玛利亚女公爵赶了过来,她劝说着自己的丈夫,鲁普雷希特公爵不为所动,执意要开枪。
蒂洛见无法说动父亲,便拼命地向上面比划手势,让温舍赶快离开。
“温舍,你快走!快走啊!”蒂洛的声音都哑了。
“卡尔,别让蒂洛恨你!”玛利亚女公爵急切地说。鲁普雷希特公爵闻言愣了一下,他缓缓地把枪放了下来。重重跺了跺脚,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蒂洛一眼,气愤地离开了。
“蒂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同样的错误,我不希望你再犯第二次。”玛利亚女公爵留下了这句话便也离开了。
蒂洛不再看上方的飞机,只听到轰鸣声逐渐远去。她伫立在庄园外繁茂的草地上无声的哭泣,身影削瘦而孤寂。
温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不是真的只有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
chapter 64本来
6月底,凯瑟琳参加了柏林大学的入学考试。由于之前的刻苦努力,她感觉考得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考中。法国战役期间她一直和诺沃特尼通信。诺沃特尼很少向她提起前线的事,反倒是讲了不少法国的风土民情,还特别说了很多趣事逗她开心。当战事告一段落的时候,诺沃特尼在信中沮丧地说自己没有获得战果,失望之情跃然纸上。凯瑟琳专门拿出一个晚上的时间回信安慰和鼓励他。这封信寄出去没多久,凯瑟琳又收到了梁紫苏寄来的信。她在信中揭发了诺沃特尼夜游巴黎红磨坊的“劣迹”,还向凯瑟琳表功说自己如何紧盯着诺沃特尼,以防他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凯瑟琳拿着信笑了好久,她几乎能想象到埃莉诺杀气腾腾的样子。
令凯瑟琳没有想到的是,6月中旬她收到了郝斯特的信。信中简单说了说前线的战局,然后用了很大的篇幅给即将走上考场的凯瑟琳加油鼓劲。到了7月初,第二封信如期而至,郝斯特在信中询问了凯瑟琳考试的情况,并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不日就要返回柏林了。到时候要找个时间见见面。郝斯特的信令凯瑟琳感动不已,心细的男子总是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考试结束,凯瑟琳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情。进入7月份,她准备了几大包东西,回了趟卡迪兹。家人看到她回来都很高兴,围着她问东问西。之前她一直对家人说自己在餐厅做服务生,没敢提“生命之泉”的事。凯瑟琳的母亲,斯皮尔曼太太非常好奇米莎到底做了什么赚钱的营生,凯瑟琳只说她是餐馆的老板。大家都赞叹不已,在他们看来,能在柏林立足已经算是一件顶了不起的事情了。凯瑟琳把带来的东西分给了镇上的亲戚们,他们接受礼物的时候都夸赞说凯瑟琳有出息,先前有米莎,现在又有凯瑟琳,斯皮尔曼家果然是有福的。
斯皮尔曼太太虽然很享受四邻羡慕的眼光,但她对凯瑟琳上大学这件事情并不认同。她不认为女孩子学那么多知识有用处,赶紧在柏林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事。凯瑟琳为了耳根清净,母亲的絮叨都一一应下来。她甚至没有提诺沃特尼,因为她知道一旦提了又该遭受无休止的唠叨。
凯瑟琳在卡迪兹呆了一个星期便返回了柏林。临走时米莎的父亲,她的叔叔找到她,用略带伤感的语气请求凯瑟琳给米莎带个话,希望她今年能回家。米莎自从15岁离开卡迪兹就再也没回去过,父母年事已高,对女儿的思念一日甚过一日。凯瑟琳郑重地答应了叔叔的请求,并说一定尽力让米莎回家。
回到柏林的第二天,凯瑟琳便动身去了米莎家,准备劝说她回卡迪兹看看。谁知在公寓附近,她竟然看到了多日不见的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他在门外和米莎说着什么,眼神里少了当初的笃定与自信,多了几分复杂与不确定。而米莎则是一贯的娇媚之色,双目斜飞的睨着小里宾特洛甫,一脸的悠然自得。凯瑟琳本能地隐藏了自己,偷偷观察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通过两个人的肢体语言,凯瑟琳看出小里宾特洛甫的身体微微前倾,很明显是想要接近米莎。而米莎则双手抱肩,摆出了拒绝的姿势。两个人交谈了不到五分钟,小里宾特洛甫便告辞了。脸上带着几分迷惘。米莎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向凯瑟琳藏身的方向,用眼神示意她赶快现身。凯瑟琳顿时有一种干坏事被抓到的感觉,等小里宾特洛甫走远,她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走到了米莎面前。
“好久不见啊凯瑟琳,找我干什么?”米莎靠在门框上,身姿煞是撩人。
“我……”经过了刚才,凯瑟琳突然间不知如何开口。
“你来,不会就是为了窥视我和那个愣头青吧?”米莎不无尖刻地说道。
“当然不是。米莎,我们能不能进屋说话。”凯瑟琳莫名的有些紧张。
米莎挑了挑眉毛,便侧身让开。凯瑟琳跟着米莎走进了房间,她坐了下来,观察着米莎的表情。她刚看到小里宾特洛甫的时候,以为他是来找米莎麻烦的。但观察了一阵,发现又不是。她觉得小里宾特洛甫看向米莎的眼神很怪异。她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但却不愿相信。
“你准备这样看我看一下午么?”米莎翘起了腿,点了支烟,语气是一贯的讥讽。
“米莎,前几天我回了趟卡迪兹。”凯瑟琳决定忽视刚才的一幕,先说正经事,“碰见了叔叔,他很想念你,希望你今年能回去看看他们。”
“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事?”米莎一脸的不以为然。
“米莎,你有很久没回家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挂念你。叔叔婶婶年纪大了,希望有生之年能再多看自己的女儿一眼,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凯瑟琳言辞恳切地说道。
米莎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凯瑟琳,对于你来说,卡迪兹是家乡。对于我来说,却是个不愿提及的过去。你懂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