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斯特冒着猛烈的炮火,爬上坦克将趴在上面的人拖了出来。他查看了一下对方的伤势,发现那个人重伤昏厥了。郝斯特将他交给了克罗姆,自己想要跳到坦克里面营救其他人。但坦克冒出的烟越来越浓,随时都有再次爆炸的危险。
“郝斯特,我们快走吧!没时间了!”克罗姆大声喊道。他已经将伤者拖到了一旁。
“我需要查看一下里面是否还有生还者!”郝斯特冲克罗姆比划道。
“快离开这儿!!”克罗姆又喊了一声。此时,另一个人从坦克里爬了出来,他显然被巨大的震颤弄晕了,有些手脚不稳。郝斯特认出他是炮手。
“里面还有幸存者吗?”郝斯特大声问道。
“我想,没有了,长官。”炮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郝斯特拽了炮手一把,扶着他跳下了坦克。炮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郝斯特被他的力道拽住,一同摔了下去。
“郝斯特!”克罗姆着急地跑了过来,想要扶起郝斯特。正在这时,一枚炮弹向他们的位置打了过来。
“郝斯特,小心!”克罗姆尖声叫道,随即扑在了郝斯特身上。巨大的声响伴随着飞溅的泥土过去,郝斯特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动,他很快失去了知觉。
当郝斯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野战医院里。他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努力回忆了一下失去知觉前发生的事。他记起爆炸前,是克罗姆扑在了自己身上。
“道恩,道恩呢?”郝斯特环顾四周,双目所及尽是昏睡着或呻吟着的伤员们,却不见克罗姆的踪影。
“派普少校,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一名护士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我的头有些疼。”郝斯特说道。“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您这是脑震荡。不过所幸没有受到其他严重外伤,静养几天就好了。”护士说道。
“道恩呢?道恩·克罗姆少校呢?”郝斯特急切地问道。
护士的脸上露出了遗憾地表情,她看着郝斯特,小心翼翼地说道:“很遗憾,克罗姆少校他……他阵亡了。”
“什么?!”郝斯特只感一阵天旋地转。他瞪着护士,仿佛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被炸弹炸成重伤,我们没能救活他。”
郝斯特闭上了眼睛,仰面躺在了床上。他的双拳捏得紧紧的,手背上爆出了青筋。他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当场失态。护士见状,静静离开了。
……
“为了你,千千万万遍。为了你,我愿意。为了你,我可以奋不顾身。我隐忍着,我沉默着,郝斯特,你是我永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chapter 200 丑闻
道恩·克罗姆的阵亡对郝斯特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一直把他当做挚友和兄弟,他从未想过他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整整三天,郝斯特都没有说一句话。豪赛尔的心情也十分沉痛。克罗姆的遗体被运回了柏林,他悲痛欲绝的父母在那里等待着儿子最终尘归尘,土归土。这场战争,让太多的人死去。人们来不及缅怀上一位逝者,马上就有更多的生命回归天国。除了亲人,没有人会为他们停留。战争还在继续,厮杀未曾停息。
科尔孙包围战最终以德军的突围而告终。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场胜利,但实际上,逃出包围圈的6个德国师均已丧失战斗力。其中只有“维京”装甲师在日后得到了重建。解围的德军部队也损失了4000多人以及240辆坦克和突击炮。到了2月底,南方集团军的装甲部队多数陷入了无坦克可用的窘境。以警卫旗队师为例,在连番恶战之后,全师只剩下3辆坦克和4辆自行火炮可用了。曼施坦因的解围行动虽然营救出了一些军队,却耗尽了南方集团军最后的机动预备队。
三月份,第一装甲军团在坎蒙累茨-波多里斯克地区作战时被苏军包围。曼施坦因手中已无牌可用,他无力再组织一次解围行动,只能奔赴柏林向希特勒求助,要他火速派遣部队救援。在与希特勒面谈时,曼施坦因特地指出,希特勒所钟爱的警卫旗队师和帝国师也在包围圈中。希特勒只得调拨第二装甲军给曼施坦因,要他务必解除包围圈。
曼施坦因再次不负众望,警卫旗队师和帝国师也凭借自己顽强不屈的斗争精神逃离了包围圈。但这两个部队皆遭到了毁灭性的的打击,不得不前往法国和比利时西北部进行修正补充。曼施坦因也因为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数次与希特勒因意见不合发生龃龉,终被希特勒所不容。他被解除了职务,由瓦尔特·莫德尔上将接任。而莫德尔也在不久后被晋升为元帅。
豪赛尔和郝斯特随帝国师一同后撤到了法国波尔多地区。随着时间的流逝,郝斯特逐渐从痛失战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豪赛尔也启用了一名新的副官,取代克罗姆的位置。一天,郝斯特被传令官通知,豪赛尔将军要亲自见他。他连忙赶到了指挥部,只见豪赛尔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郝斯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工作出现了失误,他马上做出接受批评的准备。
“郝斯特·派普少校。”豪赛尔一开口,郝斯特就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更严重。豪赛尔已经很久不在私下里,连名带姓带职务的称呼他了。
“你从1941年4月开始正式成为我的副官,到现在已经2年零11个月了。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工作表现和成绩都非常认可。同时,我认为你是一位品格端正,正直诚实的年轻人。”豪赛尔在说话的时候,右手的食指轻敲着办公桌,那上面放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现在已经被拆开了。
“能做您的副官,更是我的荣幸。您的远见卓识与丰富的经验使我受益良多。”郝斯特自谦道。
豪赛尔闻言轻笑了一下,他冲郝斯特摆了摆手。“你不需要对我说这些,郝斯特·派普少校。你很聪明,你的进步应该归功于自己的努力。”
郝斯特看着豪赛尔,等待他的下文。
“道恩·克罗姆少校的死,我感到非常遗憾。他与你一样,是一位非常有前途的年轻人。你们都非常优秀。”豪赛尔突然间提到了克罗姆,让郝斯特有些疑惑。
“郝斯特·派普少校,你熟悉帝国的刑法吗?”
“是的长官。我很熟悉。”
“那么请背诵一下刑法第175条。”(注)
“长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请执行我的命令,郝斯特·派普少校。背诵刑法第175条。”
“遵命,长官。”
当郝斯特背诵完那一条刑法之后,指挥部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你自己看看吧,郝斯特·派普少校。”豪赛尔把桌上的档案袋递给了郝斯特。
郝斯特从档案袋中拿出了几张纸,那是被影印过的文字。郝斯特一边看,心中的惊讶与震撼不断扩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他的内心犹如沸水般蒸腾。他现在所看到的,比克罗姆的死带给他的冲击更甚。
影印的内容是克罗姆日记的部分内容,上面清晰地记录了他的日常生活。同时,还大篇幅的记录了他对郝斯特派普的迷恋。那些文字露骨而直白,很明显,克罗姆对郝斯特的感情早已超过了朋友或战友间的情谊。这也正是让郝斯特震惊的一点。他从未想过克罗姆竟然对自己抱着这般想法。
“盖世太保四处党务科的人对道恩·克罗姆少校的遗物进行了例行检查。然后他们在他的日记中发现了令他们万分激动,却足以让你万劫不复的内容。”豪赛尔说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郝斯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镇定地说道,“我和克罗姆少校是朋友,也是兄弟。”
“党务科的人认为这涉嫌严重违反帝国法律,决定对你立案审查。我作为你的长官,拥有先一步的知情权。”豪赛尔目不转睛地看着郝斯特,仿佛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些端倪。
“他们说我有私下处置你的权力,还给了我两个选择。”豪赛尔继续说道,“给你一把手枪,或是把你派去扫雷。”
郝斯特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这两种选择,都是敲响他生命的丧钟。只不过保留了他作为一名军人的体面。在这一刻,他想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他想到了他与凯瑟琳曾经关于战后田园生活的约定,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履行他的承诺了。而眼下,他甚至连下个月即将出生的孩子都无缘得见了。父母会照顾好她们的吧?郝斯特这样想着,凯瑟琳是个坚强的女人,他相信她可以将他们的孩子很好地抚养长大。他很想在临死前再见她们一面,他在脑海中措着词,希望豪赛尔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允许他回家探望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