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仔细想一想陈大人为何会屈尊至贵府?这难道引不起你多虑几分?”黄师爷摇头道:“陈大人担任分巡道,掌有本道风俗教化及彰励节义之事,故前来抚谕地方贤良。而你,身为主动隐退的高人贤士,哪有一见上官前来便匆匆逢迎的道理!”
李佑终于懂了…此时不是陈大人来拜访李大人,而是陈巡道代表按察分司来看望慰问隐退在家的先进典型李贤士。黄先生嫌他没有高贤的范儿,表现的太谦卑,坏了陈大人的事。
表现的太恭敬也是错啊…按黄师爷的设想,李佑应当闭门不迎,而陈巡道非要礼贤下士,等个半曰或者再来两次,成就一段佳话。结果没想到李佑竟然不懂这个规矩,没有默契,配合不起来。
“八九品时还可以胡混,但你如今到了这个位置,也该找个幕僚协助参赞了!”黄师爷恨铁不成钢道。
“我知错矣。”李佑诚恳道,“这就关门拒客。”
“迟了,不要画蛇添足贻笑大方。”
陈巡道最终还是进了李家,宾主落座上茶后,摆出很官方的谱儿对李佑道:“圣人云:有道则仕,无道则卷而怀之。”
这又是什么?对经义不精通的李佑不知如何作答,怎么今天大家说的话都听不懂呢,还得拿眼去看黄先生…黄先生半是暗示道:“吾却想起一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吹捧的李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赧然道:“廉使与黄先生均谬赞了。”
陈巡道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去年筑坛祈雨的事情,这李佑逢场作戏的本事真是官场一绝,忍不住微微一笑,“你的所作所为,本官也是很钦佩。”
可算是能听懂了,这一定是上司对自己德行的公开表彰和嘉许,一番辛苦不就等的这些么。李佑很谦逊的回答说:“身在其职,身临其境,不得不为尔。然下官才疏德薄,终不能平息大患,愧对朝廷厚恩。”
陈巡道又说:“我朝体制,以中抑外,以上抑下,以小抑大。参合起来州县级地方官十分难作,本官也是多有体会。你不必咎于自身。”
李佑感动道:“多谢廉使体谅。”
抚慰完毕,陈巡道起身走人,黄师爷却单独留下来与李佑谈话,“如今分守道还没有上任,陈廉使作为分巡道压力很大。你的功劳,明白人都是清楚的,换谁来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黄先生也是充分肯定了李佑,但和陈巡道肯定的地方是不一样的…李佑也真心听懂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多少人看懂了热闹背后的那些事儿?
米价暴涨至近年最高,说到底还是因为以官府失德仓中无米可粜,又不敢事前预备引发起来的。若不是李大人千方百计的把矛头导向各大粮商,官府还能像现在这么安稳吗。
李佑吃饱撑着大张旗鼓将粮商召集,明知不可为也要逼着降价,最后被各大粮商嘲笑一番为的是什么?在情绪不稳的下层平民面前,利用自己的威望大骂粮商为歼贼蠹虫为的什么?看着饥民围攻粮商会馆不管不顾为的什么?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人士难道真不懂什么叫市场经济规律吗?难道真不懂就是把粮商全家都拆了也不能解决问题吗?
以往米价暴涨时,几乎都要发生饥民冲击衙署仓库的恶姓事件,谓之闹衙,而后引起全城搔乱,而本次则没有。所以能成功转移矛盾的李推官功不可没,这才是真正懂行官员不可宣之于口的看法。正因为不能公开说,所以最后只能称赞一声李推官有节艹!
仁义道德总是个寄生物,主流舆论也不是孤立客观存在的,说到最后其实都是利益,统治阶级的利益!不然李佑当个屁的先进典型,真以为装逼就能装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