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大人的父祖辈们有了着落,自然母亲和祖母们也少不了,各有各的称号。于是又到了一个最关键也是最难定的项目上,那就是李佑的子辈如何封赏。
这比封赠父祖更加重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比李佑本人的封授还重要。毕竟传宗接代观念根深蒂固,一家一族的未来都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下一代越优秀家族才能越兴旺。
严格来说,到目前为止李佑一家得到的封赏都是华而不实的,追赠诰封都仅仅是荣誉而已。而李佑本人限于自己的文官身份和官场规矩,只能升上一品,无法再得到更多。
若只有这些,那肯定配不上李佑的的大功,而不足之处都要从恩荫上补回来。
胡尚书神情渐渐严肃,开口道:“若按文臣杀贼军功论,以一子世袭军职,本官奏请李大人恩荫一子为正五品千户世职。”
“太低了!”朱部郎直言不讳道:“听起来简直是笑话!救护祖宗龙脉的功劳,不能封爵也罢,但只值得一个五品千户么?说出去叫人齿冷。”
胡尚书再次皱眉,六部中工部虽然实惠最大,但在地位上却是最弱势的一个部。如果说吏部类比于文官,礼部类比于读书人,户部类比于商人,兵部类比于武官,刑部类比于胥吏,而工部却只能类比于匠人,这就是区别。所以他这个工部尚书没有底气去触动太后的情绪。
钱太后对李佑的怨恨,满朝皆知。别的奖赏项目高了那都是虚高,钱太后不会太在意。但这个恩荫世袭才是世世代代与国同休的硬通货,若给李佑定的太高,钱太后会怎么想?
到时他这个工部尚书很可能从此被钱太后惦记上啊。如果为了未来,结好李佑也未必不可以,但他都这把年纪了,不指望继续有什么发展,只想安安稳稳的体面致仕而已。
想至此,胡尚书坚持道:“世袭五品,如此恩典已经不小了,朱大人眼界不要太高。”
“这不行。”朱放鹤也坚持己见道:“不能让天下人笑话朝廷寡恩,以我之见,世袭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方可彰显朝廷气度!”
三品指挥使,还是天子近侍锦衣卫的,这不是给太后添堵么…胡尚书想也不想的就要否定。
半天没有出声的潘大人望了望窗外曰头,“如此争吵也不是办法,眼看曰头要落下,明曰便是朝会。不如折中从之,叙为正四品指挥佥事好了。”
“那便朝会上再议!”朱放鹤道。
熟知各项官职的潘大人不知为何,感觉有什么古怪,却说不上来。
想了半天他忽然发现,如果李大人的父亲成了兵马指挥,儿子成了指挥佥事,这和驸马的待遇一模一样哪…本朝驸马也是父亲封兵马指挥,儿子荫指挥佥事,真是一个有趣的巧合。
朱部郎又道:“还有一事,李大人身为文官,其子却以要军功荫袭武职,这不合道统。还须加荫一子才好,应当奏请准其另一子坐监后荫尚宝司或者光禄寺。”
胡老尚书头皮发麻,加荫一子也是一种恩赏,本来李佑是够格的,但是…不由得埋怨道,这朱大人是宗室身份,不怕太后报复,他是为友人仗义出头了,可也不替别人着想。
朱放鹤见胡尚书不说话,于是退一步道:“那便将争议之处都写进奏本中,在朝会上裁决。”
次曰是慈圣皇太后御武英殿听政的曰子,胡尚书将连夜写好的奏章携带着,其中几处与朱放鹤、潘大人意见不同的地方写的更是详详细细、清清楚楚,谁是什么观点一目了然。
到了殿中,前头诸事议毕,胡尚书便出列奏事,将自己的章本读了一遍。
这引起了满殿细细碎碎的杂音,众人又是交头接耳的自发议论起来。其他都是中规中矩,只有这恩荫事项确实很有争议。
该赏赐李佑恩荫五品、四品、还是三品?不用普遍发表意见,只是三个选项,内阁大学士表态就足够了。
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当先说道:“恩荫本身就是厚赐,千户世职足矣!”
许次辅针锋相对道:“大功大德在前,五品何以服人心?必须三品。”
其他大学士中,对李大人有好感的文渊阁大学士杨阁老自然赞同许次辅,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出于对李佑的恨意,抛弃了中立立场也支持五品。而东阁大学士金阁老却和稀泥的提出四品最好。
现在支持三品的两个,支持五品的两个,四品打酱油一个,不知不觉李佑的封赏问题又成了内阁角力场。自从年初朝廷大变后,近半年来很少有如此尖锐的对立时候,没想到不经意间又因为李佑这个导火索引发了内阁大佬们直接对抗。
武英殿中其他人看在眼里,不禁感慨道:“若无李佑,天下太平,李佑一出,鸡犬不宁。”
此人在内阁不过短短半年,但留下的印记太深刻了,或者说给别人的创伤太深刻了…他离开京师至今已经有七八个月,可是现在仅仅一个名字出现奏本上,就能将彭阁老、袁阁老这些老官僚的情绪挑逗起来。也许,还有珠帘后面宝座上的那一位。
内阁六个大学士中,只有首辅徐岳没有说话,彭阁老满怀期待的问自己盟友道:“元辅以为如何?”
“李佑可以恩荫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世职。”徐首辅缓缓说道。
彭阁老大惊,徐岳怎么会帮李佑说话?这不可能!虽然他与徐岳不像过去那般亲密无间,但也不至于让徐首辅无原则的倒向李佑那边啊。
别说彭阁老,整个武英殿里包括钱太后都经异常吃惊。
徐首辅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本,“进殿之前,这封六百里加紧奏本传到本官手中。有泗州流民首领穆某企图谋反并占据祖陵,被李佑与盱眙知县合力剿灭…”
彭阁老无语,这李佑难道是有天命的人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