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师太冷笑道:“别怪我不提醒你,郎中可说了,你那眼睛再这么下去就别指望看到了东西,说不定还会要了你的老命,你还是忍着点滴点药水什么的。”
“没用,什么药水都没用啊。”
马师太将皮鞭在空中抽了一鞭子,说道:“算了,逗你玩儿的,我知道你没啥钱,钱都被你败光了,你还是回柴房躺着吧,别乱窜,小心摔着可没人服侍你。”
说罢,扭头看见菜园子一个劳作的妇人拄着锄头在那喘气,她立刻冲了过去,啪啪就是几鞭:“你以为你还在皇宫里当娘娘吗?到了这儿,姑奶奶让你不死也脱层皮!敢偷懒?我看你皮子痒了。”说着又是一通的臭骂。
那刘师太原先是这瑶华宫菜园子的管事,因为年轻又霸道,不管是谁到了她这,都要先吃一顿皮鞭,即便是当时的郭皇后也没少挨她鞭子。
虽然官家知道她鞭打这些嫔妃,可是根本不理睬,默许纵容。因此刘师太对付那些落难的嫔妃娘娘就打得格外起劲,而且经常没事找事虐待她们,因此她在瑶华宫臭名远扬。其中饱受她皮鞭的就有郭皇后。
可是在郭皇后暴病没多久,她患了一种病,眼睛痒痛。开始的时候还是时断时续,越到后面越厉害。痒得她恨不得将眼珠子抠出来使劲搓。各种各样的药都用了,内服的、外敷的、烟熏的、火燎的,什么法都有,可是却始终没有治好,而且眼睛迎风流泪,根本见不得光,在日头底下或者在风口里,那是又痒又痛。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现在,很多年过去了。因为眼睛有病,看不清东西,也就没办法再统御菜园子的这些人了,所以,老住持就把她给换了,换成了现在的马师太。
马师太比她还要厉害,不管是谁也都要吃她鞭子,刘师太落难之后,很快在道观之中就没了地位,钱也是坐吃山空,到后来,每天吃些残羹冷饭勉强填饱肚子,最让她痛苦的就是眼睛了。
又痛又痒让她几乎夜不能寐,实际上她年纪并不算太大,但看上去,却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差不多了。
这几日,她听人说开封府的判官要来查郭皇后的案子,还要开棺验尸,她就吓得魂不附体,因为郭皇后当年可没少吃苦头,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郭皇后的死是不是因为挨打导致的。
所以吓坏了,躲在柴房里不敢出来,盘算着如果判官老爷找她问话,她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以前的事都记不得啦,不管怎么样要拖过,所有的事一概否认,这样或许就能够逃脱这一劫。
终于捱到判官老爷走了,也没来找她问话,好像没有认为郭皇后的死与她有关,这才让刘师太心中多少安稳了下来,眼睛还是又痒又痛,难以忍受。听说太医院有一种滴眼睛的药,只是很贵,虽不能断根,不过可以让眼睛稍微好受一些,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准备去太医院讨要一点药。
她早就没什么钱了,道观里的月钱已经被强势的管账给吞了,不给她发,她去找老住持哭诉,老住持也不理睬。她只好每天到街边去乞讨,每天倒也能要到个几文钱,但是,拿去买药是不够的,那药太贵了。只能去讨了,若是运气好,碰到好心的太医,她就能要到一点药膏来擦眼睛,但如果遇到冷酷的太医,那会立刻给撵出来的。去的多了,太医院的太医们见到她就皱眉,简直比瘟神还要嫌弃。
她拄着拐杖,没在理睬马师太,颤巍巍地出门,到了门外,不停的用手揉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她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使劲揉搓眼睛了,因为郎中说她的眼睛不能使劲搓,不然眼珠会搓烂的。她发觉眼睛已经不行了,看什么东西都像蒙上一层纱,而且不停的流泪,又痛又痒,苦不堪言。
她找到了去太医院的路,顺着墙边拄着拐杖往前走。走到一个拐角处,碰到一个挑着水桶卖鱼的妇人,一边走一边吆喝着:“卖鱼了,大草鱼,一条有六七斤呢,又肥又美,卖鱼了!”
刘师太听到了她的吆喝,可是眼睛看不见,在拐角处不留神还是撞了上去,这一撞之下,颤巍巍的刘师太哪里还能站得住,仰面朝天摔到了路边,手里的拐杖都脱手了,鞋子也掉了一只,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那卖鱼的妇人却不依不饶,因为刘师太这一撞差点把水桶撞翻在地,那卖鱼的妇人赶紧扶住桶,气呼呼的:“你这婆子,走路不带眼睛吗?”
街对面一个郎中听到了她先前的吆喝,便朝这边看了过来,高声问:“果真有六斤重的大草鱼?”
妇人马上换了一张笑脸,对那郎中高声道:“我在家里用称称过,有七斤了,又大又肥,这位客官,你可要?便宜卖给你。”
老郎中捋着胡须快步走了过来,卖鱼的妇人赶紧将水桶放下,陪着笑把桶盖开了,里面大大小小的好几条鱼,其中有一条果然又肥又大,估摸着至少有六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