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虽说奚娆是庶出,但却很得宠,就连嫡姐都挺喜欢她,时不时便有赏,大多是金银珠宝一类的,奚娆便爱戴在发髻上,走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精致典雅,富丽难言,害得隔了一道回廊的奚娴眼馋羡慕,心里头酸溜溜的。

那时候她觉得嫡姐和奚娆到底有十几年的姐妹情,偏心疼宠也是正常。

她越不过去,却能靠日常补足,但后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嫡姐的心是硬的,是漠然的,瞧不起她这个外室女,那便是永远看不上。

奚娆当初由嫡姐的外家安排着,嫁了当朝探花郎,比爹爹提起的人家还有前途。

一时间她春风得意面色红润,又得了嫡姐好多赏,露出白生生的手腕上是镶了鸽血石的手钏,生生刺痛了奚娴的心口。

她讨好嫡姐那么久,什么也没有。豆蔻年华,含芳待开,嫡姐却不喜她将自己打扮得太过精致美丽。

好容易又有眉目的婚事,也被嫡姐面色难看的驳斥回来,并冷冷告诉她这辈子想也别想。

那时姨娘病死了,她和爹爹不亲,她委屈,却只好一个人苦巴巴的熬。

好在后头家里败落了,嫡姐死了,她入了宫作宠妃,尽管被皇帝禁锢着当金丝雀,终究算是过得最风光。

起初奚娴还小,也不太懂事,为了博取皇帝的怜惜温柔,还爱在床笫间与他叽叽咕咕说嫡姐的坏话。

她只叙述了嫡姐当年是怎么刻薄她的,是怎么刁难她,偏宠另一个庶姐的,她那段日子又如何苦苦熬过来的。

皇帝寡言沉默,但抱着她时,淡色锐利的双眸也缓缓眯起,虽然稍纵即逝,但奚娴还是看到了他眼中古怪。

她便觉得嫡姐真该看看!

她做的那些偏心眼的事体,就连陛下这样可怕的人都看不下去。

奚娴辈子逆来顺受,也没能得到爹爹的青眼,活得像是只可怜的蜗牛,缩在壳子里无人问津。

于是思来想去,她便拿定主意,今生换条路走,再也不要讨好嫡姐,更要踩着嫡姐的底线往上爬。

这头五姐奚娆来串门,一身淡雅簇新的襦裙,头上是做工精细花瓣薄如蝉翼的金莲花,垂下细细的流苏,尽管只梳了花苞头,却把她衬得更为明艳娇俏,谈笑间皆是大家闺秀的大方爽朗。

和奚娴满身的柔弱静默,全然是天上地下,截然不同。

奚娆挑眉道:“这是六妹妹罢?”说着又反复打量着奚娴,眼中带着古怪的好奇,只对一旁的秦氏微颔首。

一个神情,足够让从前的奚娴觉得不适,就仿佛她的存在本来就代表了一些离奇肮脏的秽事。

但奚娆从来都点到即止,不会留下什么言语上的把柄,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这也导致了奚娴从前总是能忍便忍,只怕自己说出来,又被人说小心眼,到底出身教养那般,上不得台面。

奚娴任由她打量,大大方方颔首,倒是叫奚娆有些意外。

奚娆握着她的手含笑道:“我从前不知你存在,不然咱们早该是好姐妹。”

奚娴只能微笑。

她看着奚娴手头的橘子,带了些笑意道:“六妹妹喜欢用橘子?我整好不爱,如此便叫碧玉把我的那盘拿了来与你,横竖算不得甚么。”

秦氏胆小,见奚娆如此便立即代女儿谢过,只怕自己礼数不周全,名声不好带累了女儿。

盛夏的天里,其实橘子很难产,只是有贵族为了享乐,故而特意培育出了一些,但也数量有限。

奚娆的婢女很快便端上了瓷盘,里头装着一个个饱满圆润的橘果,剥开一咬便是满口酸甜的汁水,唇齿留甜。

而奚娴的那盘却味道偏淡,个子也大,连看着都不甜。

秦氏便缓缓叹气,面露忧愁之色。外室出身低人一等,她被轻贱是活该,只是苦了她娇养大的小姑娘。

奚娴的面色平和,只是开口赞道:“真甜,我却之不恭了。”

奚娆微挑眉,却听奚娴又对春草缓缓道:“你去主院。把我那盘送给长姐,让她替我吃。”

她垂眸柔柔叹惋,像是天真不知世故:“我一个人也用不完,白白浪费了可不好。”

奚娴像是在和人别苗头,又像是在赌气自己待遇不公,连嫡姐这样的人都敢蹬鼻子上脸。

奚娆拧眉道:“六妹妹可莫这般,长姐不会高兴的。”

或许在旁人看来需要粉饰太平,但嫡姐从来没兴趣管这样的事,谁舞得开心,谁被镇压,谁最倒霉。

故而后院里没人敢生事端。

秦氏也担忧地劝说道:“娴娴,莫要叨扰你长姐,这样没规矩。”

奚娴却无辜道:“女儿也是好意,何来叨扰之说?”

说罢扯着帕子坐在那儿,看着一点也不好相与。

顶多便是罚她贴身伺候端茶夹菜,或是笔直端坐一整日,累的浑身酸疼,上辈子习惯了,没什么怕的。

这辈子她就算当个硬气的泼妇,也不想再任人捏圆搓扁。

况且,她手里有嫡姐的把柄,就要踩住嫡姐的底线。

等嫡姐何时容忍不了了,她再好整以暇摊牌,叫嫡姐气个半死,又只好忍气吞声,并不敢动她。

奚娴想看嫡姐吃瘪很久了。

真想瞧瞧嫡姐高傲漠然的脸上,露出卑微隐忍的神情。

奚娆却面色带着微嘲,剔着指甲慢慢等着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