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而社会上的人对其他人的警惕性却较低。
贾珍珍如此,邱丽萍也是如此,两位花季少女的人生都断送在了轻信他人这件事上。
最糟糕的是,第二案发生之后,几乎所有办案人员都相信,凶手会再次出动的。
这期间麦涛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像后来艾西说的那样:假如几个被害人的生活圈子并没有交集,也许其他的生活行为中会有相关性,如日常购买的小物件、服装、文具、手机,潜在的行为方式,吃饭、喝咖啡、娱乐活动……里里外外这许多事,总该存在交集。
好极了,在这个提议之下,人力物力再次呈现了极大的浪费。这也是无奈之余的笨办法,办案人员着实忙了两周。
直到——第三个女孩出了事……严格地说,第三个女孩的失踪是否与前两案存在联系,至今仍是众说纷纭。
产生不同看法的主要原因说来也比较可笑,因为第三个女孩没有死,或者说第三个女孩的尸体至今未被发现。
所以,这始终是起失踪案,官方记录中未被并入“少女杀手”系列杀人案。
并且,为了减小舆论的影响,官方也始终没有对外宣布此事。
“只有……”麦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只有孩子的父亲一直咬着不放。”
“哦,他去找媒体了?”
“不,他没有那么做,而是每天到警察局来。”
“哦,那你们岂不是现在还能见到他?”
“那倒不会,他只来了三个月,随后就再也不来了。我曾经对此很好奇,唯恐他出什么意外,还给他打过电话,不过他好像把手机号给换了。”
“这就很奇怪了。”艾西转了转眼珠,“你刚才不是说,孩子失踪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吗?”
“是的。”
“那就是说,孩子只是失踪,至少有一线希望她还活着。”
“是,你这么理解没错,当然也只是一线希望。”
“那就有问题了。我没孩子,不过干我这行的,多少也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只要孩子没被确定死亡,他们是不会放弃希望的,至少不会换手机号。”
“应该是。”
“不不,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而是肯定是的。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换手机号?”
“你在暗示父亲是凶手吗?”麦涛忽然抬起头,斜眼看着他。他也有了些醉意,因此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难道不可能吗?你刚才说,第三个女孩的失踪和前两个并没有必然联系。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人冒用‘少女杀手’之名,做些非法的勾当呢?”
“可是他来了三个月,到警察局,每天都来,整整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哪个凶手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成天和自己的对手泡在一起?话说回来,案发时警方也曾把他列为嫌疑犯。”
“这话怎么讲?”艾西被弄糊涂了,既然警方怀疑此案系“少女杀手”所为,为什么又要怀疑痛失爱女的父亲呢?
“这是因为案件本身很奇特。”
麦涛再次把艾西带回了三年前的第三宗案件中。
邱丽萍死后的第三周,一个叫方晓晓的十六岁女孩与母亲一起在咖啡厅里喝茶。
“咱们晚上吃烤肉吧?”女孩笑着向妈妈提议。
“行啊!想去哪儿吃?”妈妈也笑。
母女二人商量好地点后,女孩又说:“给爸爸打个电话吧,咱们晚一点去,不要让爸爸又吃剩饭。”
“你打吧。”
“不嘛,我不要,必须你打。”
“哦?”妈妈掏出手机,笑了一下,“干吗非让我打,刚给你买了新手机,你不过过瘾?”
“手机的话,我有的是时间过瘾,用不着现在吧?”
“好吧。”母亲拗不过,只好给自己的老公打了电话,“晚上早点回来,你女儿想吃烤肉了……呃,对,有病人我知道,可也别拖得太晚。要说病人,永远都会有的,可你也总要有点自己的生活……呃,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当然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是工作狂……嘿,你这话怎么说的,女儿叫你,你爱来不来!”
电话打成这样,女儿方晓晓摇了摇头,拽了拽蓝色连衣裙的衣领。
……
“你说什么?”艾西睁大蒙眬的眼睛,“蓝色连衣裙?格子的?”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跟第二被害人身上的那件差不多,但不是相同的款式,更不是同一件。”
“真可惜。”
“也没什么,我查了一下,前一年流行某大品牌的衣服,叫爱恋还是什么牌子的,格子的。到第二年,你也知道的,街头巷尾都是这类仿货,也不足为奇。”
……
方晓晓拽了拽蓝色连衣裙的衣领,不满地责怪说:“妈妈,为什么你总要和爸爸吵架呢?”
“这不是我的问题。你知道你爸说什么吗?我让他早点回家,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是女人,我应该关注得更多,而不是成天往公司跑。”
“行啦,妈,别得理不饶人了。”女儿嘟起了嘴,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个本子,“看看,你上个月加班五十八小时,比正常人工作一周的时间都多了吧。我再看看爸爸,他上个月加班二十三个小时,比你少了一半还多呢!”
“哪有你这么比的?你爸是大夫,正常工作时间谁都比不了。你现在上高中了,功课他也不管管,总不能指着你妈我这个学文科的吧?”
“你爸”、“你妈”,这是人们常使用的字眼,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推卸责任的感觉。特别是在父母双方互相指责的时候,当着孩子就老用这个字眼,就好像父母做得不对,因为他们是孩子的父母,而并非对方的配偶。
“你爸、你妈”,为什么就不能说是“我老婆、我老公”呢?!
于是,中国的孩子,特别是年轻一代的孩子,跟父母不那么亲,也便有了解释。因为从小言谈话语之间,他就被限定了太多的责任,等他们长大就学会了推卸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