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说。”荣王冷冷道:“这个乔蕾,眼界不高心倒大,她不是一心想攀高枝么?本王就给一根枝,最近六部是不是新就任了一个侍郎,叫什么来着?”
“慕容泰安、”
“哦对。”荣王抚掌道:“我记得他膝下有一个儿子,尚未婚配,新官上任,再加上儿子娶亲,双喜临门哪。”
管家道:“乔小姐有个好归宿,王妃一定很高兴。”
荣王仰身靠在椅子背上,叹道:“我可以有侧妃,可以有侍妾,但王妃是我的正妻,我定会保护好她......”
他自小便看得身为中宫的母亲在后宫沉浮,一个正妻,却时常因为撒娇撒痴的妃嫔而受委屈,却还不能流泪,因为她是正妻,是中宫,是国母。
所以正妻的头衔算什么呢?是尊贵的象征,更是沉重的枷锁。
他时常怨父皇偏心,因而不愿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个穿着低调的人走了进来,管家看了一眼那人便悄然退了出去。
“荣王殿下。”那人单膝跪地。
“查到什么了?”荣王坐正了些,平声道。
“之前您让我查的与七殿下有交集的那个小姑娘是个大夫。”线人条分缕析的答道:“家住长安斜桥巷子,开了家医馆叫杏林堂,据说医术在那一带是出了名的好。”
“祖传的行医世家?”
“不是。”线人道:“开医馆坐诊的主要是个洋人,他们治病靠的也不是传统中医草本,而是靠动手术。”
“动手术?”
“就是动刀子切。”
荣王目光流转,缓缓地重复着这个词:“洋人。”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老七竟然连洋人都勾结上了,难怪一直剑走偏锋,这次连太后也输招。”
“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荣王道:“有洋人助力呢?”
“荣王殿下,您可要未雨绸缪啊。”线人道:“洋人在周朝境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影响力不能小觑。”
“这个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荣王道。
“那荣王殿下的意思是......”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这把剑在老七手上,未来势必会伤着我。”荣王道:“这些年洋人引入周朝的新兴事物不少了,也差不多够了。”
***
灵珂长公主的送嫁队伍盛大而浩荡,陪嫁婢女侍卫数百人,既要拜别又要迎送,礼节繁复冗长,为了确保送亲仪式的顺利进行,长安城内百姓被告知吉日当天不得在街上随意行走摆摊,每家每户得一定的银钱补贴。
苏敛不得已将出行计划提前了一天,她拿着一张清单反复核对,一旁詹平跟个烫脚的兔子似的跳来跳去:“敛敛,我还是不放心你,要不然我陪你去,或者让小胖子陪你去。”
“你放一百个心吧。”苏敛头也不抬的在单子上勾勾画画:“我在遇到你之前也是在各行各业摸爬滚打过的,怎么认路怎么打交道我熟得很。”
“但是你小姑娘孤身在外——”
“我女扮男装。”苏敛拿了个珠算盘一边拨一边说:“詹平我算过了,跟他们谈妥进货,以后我们每年光绷带就能省下好大一笔钱,有这个钱就把杏林堂里里外外的重新粉刷一遍,想想就开心。”
詹平抓了抓脑袋上的黄毛,半是欣慰半是忧愁,干脆转身替她收拾包袱去了。
翌日天没亮,苏敛收整行装,将自己办成了个俊俏小子,蹑手蹑脚的打开门,没想到詹平竟然已经热好了粥和包子,坐在前厅里头等她了。
苏敛望着詹平的青眼圈,慢吞吞的坐下来,抱着粥碗稀里哗啦喝了一口,然后猛地蹦起来给了詹平一个拥抱。
“等我回来啊!”她说。
自灵珂长公主出嫁吞云后一月有余,貌似平静的长安城猝然又风起云涌起来。
先是宫廷西洋画师与妃嫔私通被发现,阖宫惊动,随后在西洋画师的屋内找到了一份由多名西洋人联名签署的文件。
皇帝亲自带领了多名翰林院的学士对这份文件进行了翻译,得知内容以后龙颜震怒,当即下令驱逐周朝境内的所有西洋人,十年之内不准任何西洋人踏入周朝疆土。
宫中还算好,民间却是彻底乱套了,许多西洋人在周朝内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一时间被强行驱逐,被官兵拉扯分开,鲽离鹣背,惨相连生。
苏敛风尘仆仆的归来时,杏林堂已经变了样,歪斜的匾额在她跨入的瞬间坠下,险些砸着她,苏敛有些慌不择路,她弯下腰将那沉重的匾额扶起,小心翼翼的靠着墙摆好,朝里望去。
前厅被砸的一塌糊涂,隐约有拖拽的痕迹,苏敛踉踉跄跄的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
她行至街头,路过一家打铁铺子,官兵将一个年轻的洋人粗鲁的拖出来,押走,屋里妇人和女孩声泪俱下,哭的肝肠寸断。
苏敛骤然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多年前也是一道圣旨下来,她顷刻间变成了丧家之犬,孤单,落魄。
往事重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佳助攻奖即将颁给荣王顾行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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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喂小姑娘。”身后有人道:“渡船是按批次出发的,最后一轮出发得等到午后,你现在赶去钱塘码头,没准儿还能道个别。”
苏敛闻声一凛,拔腿便往钱塘码头的方向奔去。
“让一让,让一让!”
码头上工人来往拥挤,苏敛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她望眼欲穿,前头隔水搭起高倾的甲板,若登天之桥,西洋人一个一个被官兵们赶上渡船去,他们大多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寻觅着张望着,引得官兵们叫骂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