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现在后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景兰猜测守着沈家别院的奴仆们吃了晌午饭,犯了春困,多半在自己屋子里睡觉呢。
好,她唇角微微翘了翘。
景兰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冲到厨房院门边儿停了下来,尽量轻地喘着气,扒着门框往里瞧。
阿山和阿虎!
景兰陡然睁大了秀目,不可置信地看着背靠着背,被捆在一起,嘴里塞着布团儿,站在院子中间,被刺目的春阳晒着的两人。
两人的表情慌张且羞赧,尤其十岁的阿山还哭了,脸上挂着两痕泪。
他们被抓住了!
景兰悬在半空的心这下子一下就提到了嗓子口,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经由耳膜放大,在她的脑子里轰雷一般阵阵地响。
怎么办?到底来晚了,他们到底出了事!
片刻地慌张之后,景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地扫遍了厨房所在的小院儿,发现除了院子中间被捆成一堆站着的阿山和阿虎,并没有别的人。
为了证实这个判断,她甚至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小院里的动静。
很寂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景兰就判断尽管阿山和阿虎因为偷米被抓住了,可是沈家别院的奴仆们却偷懒,没人看守他们,大概觉得这样捆着他们,他们也没法逃跑了。
咬了咬唇,景兰决定冒险过去帮他们两个把绳子解了,救他们出去。
实在是因为她无法预知阿山和阿虎因为偷米被抓之后,会受到怎样的严厉的处罚。毕竟此地乡间,凡是偷东西的贼被抓住后,几乎会被打得半死,再送去官府治罪。
就算阿山和阿虎年纪小,偷的米也只不过是几斤,但是沈家人要是也像对待一般的贼那样痛打他们,他们也只能受着。
心一横,景兰向着阿山和阿虎冲了过去。
阿山和阿虎听到动静,看到景兰冲过来,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很快却是同时焦急起来。
两人的嘴巴虽然被破布塞着,可却一起发出了含混的声音,似乎是在让景兰别过来,快跑。
景兰来不及分辩他们的嘴巴里到底在说什么,她眼睛里面只有两人身侧的那个绳结,她的两只手在奋力拉扯着那个系得很紧的绳结。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她的手哆哆嗦嗦,明明已经用了最大的劲儿在解那个绳结,可却像没用力一样解不开。
大颗的汗珠子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涌现汇聚,然后顺着侧脸迅速蜿蜒流下。
景兰觉得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终于,她解开了绳结,心里立时一喜,很快,阿山和阿虎就会跟着自己一起逃走了。
绳子落到了阿山和阿虎脚边,阿山的手一能动,他就一把扯掉堵住他嘴的破布团,哭着大喊:“姐,你来做什么,你好傻,他们设伏了!”
景兰望着阿山:“……”
“哈哈哈哈!果然又逮着一个!”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随后嘎吱一声,院门被关上,五六个小厮跟在那个中年男子身后进来了,两个人守在门口,其余的人在那中年男子带领下向景兰等人走过来。
“大姑奶奶真是神算。”一个婆子也笑着说话,然后带着三四个健壮的仆妇从关着门的厨房里推门走了出来。
景兰傻眼了,心直直地落了下去,她没想到原来寂静无人的沈家后院里竟然潜伏着这样多的人,这些人用阿山和阿虎做诱饵,就是要捉她这个自投罗网的人。
“不,我姐跟我们不是一伙的,她不是来偷米的,你们放她走!”阿山在被破布再次塞住嘴之前,在两个小厮手里挣扎着大声嘶喊。
阿虎也同样说,他试着冲向院门却被抓住了。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让手下的小厮把阿山和阿虎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说一会儿禀明大姑奶奶之后就把这两人送去官府治罪,别看他们小,然而盗窃的米不下千斤,定然要治重罪。
“千斤……不,我弟弟和阿虎哥没有拿这么多……”景兰在被两个健壮仆妇反扭着手后朝着那管家解释。
管家道:“我没冤枉你们,厨房旁边仓库堆放的米袋可是记录有数的,我可以呈给官爷账册证实你们盗窃的米不下千斤。”
沈家是金陵城里大名鼎鼎的望族,他们肯定是跟官府有来往的,只要进了衙门,还不是他们怎么说,衙门里的官爷就怎么听。至于像景兰家这种无权无势的贫民之家的话,当官的当然不会听了。
这一点儿景兰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景兰又气又急,秀目霎时就红了,结结巴巴地,她说:“你们……你们官商勾结……”
管家冷哼一声:“谁叫你们偷?偷一千斤米是偷,偷一两也是偷。见着官爷可不要说这样的话,老实认罪还能少遭些罪!”
景兰被管家的话呛住了,眼中凝聚晶莹。
是啊,谁叫阿山和阿虎要来偷米,若是他们不来偷,就不会给人家官商勾结,诬陷他们偷米千斤的机会了吗?
管家挥手让手下的小厮把捆起来的阿山和阿虎两人拖了出去,自己跟在后面负着手大摇大摆地走。
景兰泪眼模糊,眼睁睁看着弟弟和阿虎被带走,倍感无力。
“别哭了,与其担心那两小子,不如操心你自己个儿吧,一个姑娘家竟然也来偷米,这要是上了堂,脱了裤子受杖,啧啧……”婆子在一边拿帕子掩着嘴角幸灾乐祸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