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晌午的时候谢氏从九亭镇回来了,提着三四斤肉,一条鱼,还有些点心菜蔬。
到了家之后,林根生跑过去让她把买菜剩下的四两多银子给自己,接着又让谢氏别把肉都做了菜,留下来一半,用盐腌了,过些日子吃。
谢氏问他为啥不把肉都做了吃,景兰明天就要去金陵了,很久见不着。
林根生道:“阿兰在沈家不缺肉吃,可咱们缺,能省一个是一个,你别啰嗦了,照我的话做。”
谢氏没办法,只得切了一半瘦些的肉下来用盐腌起来,剩下的肥些的那一半,她拿来炒菜了。
晌午饭,景兰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碗筷,奇怪得很,她在沈家别院吃饭至少吃三碗,但在家只吃一晚就饱了。看到弟弟阿山和妹妹阿果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忍不住唇角翘起。
谢氏让景兰多吃点儿,并要去给她盛饭,景兰按住碗筷告诉她,自己真得已经吃饱。
林根生大口吃着饭,发出含混的声音,他叫谢氏别劝了,说景兰在沈家不缺吃的,既然太阳落山就要回沈家别院去,在家里少吃一点儿还能够给家里省些呢。
景兰听了这话,逆反心理作怪,便说自己这会儿看阿山和阿果吃得香,她也还想吃一些。说完,站起来,去厨房重新舀了饭过来坐下,拿起筷子大块夹鱼和肉吃。
林根生见了有心想说景兰两句,最后到底是没说出来,只是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一顿比去年过年还要丰盛的饭菜最后被林家人风扫残云一样席卷而空。
饭后,景兰要去洗碗,谢氏不让,她让景兰回屋去午睡,因为她见景兰有黑眼圈,似乎昨晚没睡好。
景兰答应了,回她跟妹妹睡的那间屋去,爬上那张简陋的床睡午觉。
她只所以答应她娘来午睡,一是她昨晚被翠竹影响了确实没睡好,二是她挺怀念在林家跟妹妹阿果一起睡的这张木床,总觉得以后很难在这张床上睡觉了。
头挨着枕头,她很快就舒服地睡着了。
为了不影响景兰睡午觉,谢氏不准阿山和阿果进屋去打搅景兰,让他们两个在院子里玩。
高氏也搬了张竹椅坐在外面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坐着剥蚕豆,林根生则是去桑田转悠去了,他刚才跟谢氏商量了,明天就拿钱去买几张蚕种回来把今年的春蚕养起来。他说,以后景兰拿回家的钱都攒起来,过几年盖房子给阿山娶媳妇用。
林家都是林根生说了算,他所谓的商量不过是通知谢氏罢了。
这些年来,谢氏也习惯家事由丈夫拿主意了,她今天就只是自作主张一次,拿钱去镇子上买了肉和鱼回来,就这样,林根生还让她割下来一半肉腌起来以后吃。
谢氏忙完厨房里的事情,搬了个竹椅子过来跟婆婆一起剥蚕豆,一边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两人说得最多的就是景兰了,她们都认为那个景兰的主子沈家大姑奶奶是个好人,对景兰挺好的,这样她们就放心了。高氏还说她希望自己可以活到景兰八年后身契到期,成为良民,回家能够有个可靠的人成个家,不然她死都不安心。
第25章
“娘会长命百岁的, 别说死呀死的,到时候咱们一起给阿兰挑人家。”谢氏忙道。
高氏笑:“是啊,我要活一百岁, 抱上重孙才能去见那个败家的老东西哩。”
婆媳两个正说笑着, 只见篱笆院子的门被阿山拉开了,阿山站在门口朝着些氏喊:“阿娘, 间壁的柴婶子过来了。”
“阿虎娘来了,快, 快来坐下说话。”谢氏忙起身招呼人。
柴氏笑眯眯地走过去,先往屋里看了一眼, 才坐下, 然后说她听儿子阿虎说景兰回来了, 而且阿虎还说景兰今日是回来看家里人的, 明日就要随着主子去金陵城。她呢, 自从这两天景兰进了沈家别院做丫鬟之后, 她跟她夫君商量了下,为了报答景兰这一次帮了阿虎,帮了耿家, 他们愿意让阿虎跟景兰定亲,等到景兰八年之后回乡阿虎就娶她。
高氏和谢氏闻言大吃一惊, 互看一眼, 再看向柴氏问:“你们真愿意让阿虎跟阿兰这就定亲?”
柴氏点头:“真愿意,阿兰不是就要进城去了么,我们就想要是你们也愿意, 就把这个话透露给她听,让她心里有谱,进了城之后不用担心八年以后回来亲事没着落。”
高氏和谢氏听了这话当然高兴,之前她们唯一担心的就是景兰进城去做丫鬟,等到她八年之后恢复自由身,那个时候已经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算是年纪很大的女子了,要想找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做夫君基本不可能,因为大多数男子十六七岁就已经成亲了。就算能找到,也是条件不太好的,或者家贫或者本身貌丑,或者是死了老婆的鳏夫。
阿虎跟景兰年纪一样大,耿家跟林家又是知根知底的邻居,要是景兰能够跟阿虎定亲,那可算是一本上佳的亲事。那样一来,等到景兰二十一岁获得自由身,回乡来就可以跟阿虎成亲,真是再好不过。
高氏先就一口答应了柴氏,说这个亲可以定,两家可以按照定亲的程序走,今年就挑个好日子把景兰和阿虎的亲事给定了。她们呢,也可以把这事情悄悄地告诉景兰,让她安心地离家进城去做丫鬟。
柴氏便笑着说那就这样定了,她呢,这就回家去包些地瓜干和核桃仁来给谢氏,让她把这些零嘴给景兰带在路上吃。
谢氏连忙说不用了。
柴氏笑吟吟道:“阿兰以后可是我媳妇,我这个当婆婆的给她包些吃的也应当,你们不收就是见外了。”
“那……那我这当娘的就替阿兰道谢了。”谢氏喜滋滋道。
她将柴氏送出了篱笆门,回来跟高氏两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说没想到景兰有这样的好运气。
高氏蚕豆都不剥了,进屋去拿了一本老黄历出来,跟谢氏两人坐在梧桐树下翻看老黄历,看下半年收了稻谷之后,农闲时哪一天是好日子,好跟耿家办定亲酒,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
林根生去自家桑田逛了一圈回来,见到他娘还有他娘子在院子底下的梧桐树下坐着翻看老黄历,就走过去好奇地问她们翻黄历做什么。
高氏抑制不住激动说家里今年有喜事,她跟媳妇正在挑日子了。
不等林根生发问,谢氏已经抢先告诉他,刚才隔壁的柴氏过来说的事情。
跟高氏和谢氏听了柴氏的话很高兴不同,林根生却说他不觉得景兰跟隔壁的阿虎定亲有多好。
高氏问:“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林根生:“阿兰进了城,说不定被哪个老爷少爷瞧上,做了房里人,以后再生个一儿半女的,等身契到了期,就是正经主子了。那不比回清溪村来跟间壁那个阿虎成亲强么?”
高氏听了不喜,反问他要是成不了呢,那这头跟阿虎的亲事也落了空,景兰二十一岁回来还好找婆家吗?
林根生不吭声了。
高氏气呼呼道:“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是不想见到阿兰去给人做小,她已经为了阿山卖身为奴八年,我可不想她以后连个正经女人也做不成。无论如何,咱们得给她定下个好亲事,不然我们也太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