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眯起眼睛,整个房间瞬间降了几十度。
“我想研究你,”克诺伊尔不闪不避,“或者说你往后的一生,我都想要参与。”
“你说的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向我求婚。”沙罗笑吟吟的,克诺伊尔耸了耸肩,的确是有歧义,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的一生早在曼陀罗植根的时候就注定不会太平,当年你发病,蓝泽家就乱了套,思来想去才把你送去了德国,还暗地里找了圣魔地区魔力医学方面的顶级教授,只可惜没多久他就去世了,所以他的学生卡伦才破例留下来,代替那位教授看护着你。”
沙罗点了点头,她在脱离蓝泽家后便首先将自己周围的一切查了个彻底,自然知道自己去德国那四年的事。
“而我去德国,就是因为无意间在我父亲那里知道了你的事,那位死去的教授的事一直有我父亲暗地里协助调查,毕竟我们家和你们家是多年的交情。可我去你身边不到四个月,你就自己醒了过来,虽然为你高兴,但对我来说时间和资料还是远远不够的。”
沙罗沉默,她知道克诺伊尔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孪生哥哥,如今他的兄长已死,能够让他继续坚持着的恐怕就剩下了对坎特雷拉的敌视和仇恨了。
“我同卡伦一直有来往,直到希腊发生那件事情后生死不明。再联络便是他主动联系我提起你的事……不说其他,光是在药学领域里,我还是有能力为你做些什么的。”
克诺伊尔面上带着自信,他笃定,她不会拒绝自己。而沙罗也没有让他失望,饶有兴趣地问他:“当时拜托你处理【bedonna】的时候我就在给你机会,看样子你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不后悔么?”
克诺伊尔望着她,翡翠色的眼眸中压抑着几乎要脱缰而出的狂热。“我相信你的基因隐藏着秘密,也相信我的能力可以得到答案,其他的一切都不及这重要。”
沙罗看着他,轻轻一笑。不得不承认,这真是自信过盛的想法,天才和疯子总是一线之隔,像她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早就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她并不感觉害怕,因为这也是她的自信,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同时也是对自己眼光的自信。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吧,克诺伊尔·圣里格先生。”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沙罗与他相视一笑。
“我想莎米亚一定会乐意看到你出现在我们的基地里。”
克诺伊尔闻言点了点头。“我们都是研究者,虽说专攻的领域不同,但说到底都是将自己奉献给理想的人。”
“可我不这么认为,”沙罗有些感叹,“你的说法太过浪漫主义,你少年成名,和她可谓是云泥之别。你有家族为你保驾护航,而她承受的是难以想到的歧视与压力。不然的话,我也得不到她。”
克诺伊尔沉默了,莎米亚·阿德姆这个名字在圣魔地区的魔力因子学界可谓是被狠狠钉在了耻辱柱上,她几乎犯了所有研究者都唾弃的错误,从而被孤立被拒绝被驱逐,可这份罄竹难书的罪过却也让人感到违和。但这都不重要,公众追求的是公平,研究者需要的是成就,立场的不同或许能代表初心不同,但偶尔也会有巧合出现,让这些力量成为某些人手中屡试不爽的神兵。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基于实力,谁掌握了更强的力量,谁就拥有话语权。
“人跟人不会完全一样,你们有共同点,可她和你的出发点是绝对不同的,与她有机会共事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尝试。”
看向了窗台上盛开的蔷薇花,经过风雨的摧残后绽放得更加傲然。“这个世界本质上是残酷的,而之所以有人会相信天堂,是因为有许多来自天堂的人存在过。人之所以要努力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就是为了要证明,自己所坚信的,是真实存在的。”
“你也是个浪漫主义者啊。”克诺伊尔有些疑惑。“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怎么,觉得我这种人应该是物竞天择的忠实粉丝么?”沙罗不在意地笑了笑,当年她为数不多得到的礼物里有一本有关骑士精神的书,也曾畅想过会有像骑士一样的英雄来拯救她,可直到她作为月夜死去的那一刻,这样的人都没有出现,又或者是,没有看到需要被拯救的她。后来想想,正是那样对骑士精神的向往之情支撑着她活过了最后一次考验,得到了可以离开组织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从而有了后来一步步上位的可能。
所以,人最终要感谢的都是自己。看上去浪漫的幻想也许很让人不屑一顾,又也许在自己达成之后不会那么让你满意,但至少因为它曾经存在,而让你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和希望,这就已经足够。
“说真的,每一次与你交往,都会让我有更加新奇的体验,”少年望着她,语气平和地继续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沙罗惊讶地挑了挑眉,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到。“我不理解朋友这个概念,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合格的朋友。我对朋友的定义,只有利益划分这一条准则。”
“所以,你和卢卡尔家的小姐也是如此?”
沙罗并不意外他会提起森芳子。“自然。”
克诺伊尔面色不变,继续问道:“那,雷蒙德呢?”
“……为什么你对他这么关心?”沙罗歪了歪头,当时关禁闭的时候克诺伊尔还为他劝说了几句,只是因为关系要好么?
克诺伊尔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她。“他来瑞典时我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一些,如果不是太过危险,他不会一直不挑明自己还活着。而他来找我的理由是你的确是让我惊讶了一把,蓝泽家不公开你的任何信息我们不惊讶,保护你的安全是首要的。可我没想到,一个世家出身的女孩子居然在短短两叁年里白手起家建立起了一个组织。”
沙罗幽幽一笑,没有吭声。严格意义上她可不算是白手起家,毕竟她的经验放在那里,但她不得不承认,组织的建立离不开自己做的两个重大决定,一个就是在新月地区借由托加研究所的崩溃搅乱并扩大局势,而另一个就是放火烧了高寒地区的碧莉欧斯监狱和拉克斯维尔精神病院。
“他来瑞典,对我提的那些问题知无不言,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是情人。”想起当时的情况,克诺伊尔叹了口气,“看你的模样,似乎是我想错了。”
“他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这样的关系就够了。”沙罗冷静地说着,眼底无悲无喜,“一切都会变,方向我们无法掌控,唯有变化我们无力阻止,所以他的感情是他的,我的感情是我的。但我不否认有可能产生化学反应,至于有没有产物,那要交给时间来决定。因为不只是他,任何人都有可能。”
克诺伊尔有些瞠然,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奇特的观念。顺其自然保持清醒自主,看重过程又对结果给予了一定可能性,承认特殊却又否认永恒。真的是个,太有意思的人了。
“怎么这样看我?”沙罗有些不自然,面前的人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点,是她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还是怎么地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的跟其他人很不一样。”克诺伊尔笑了一下,“那么,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解决林家的事,你要怎么安排我?”
沙罗摇了摇头。“不急,维利娜这两天会带你去,你和萨曼莎都还在考核阶段。过了这个时期,林家的善后工作会交到你手上。”
克诺伊尔点了点头,他理解这样的方式,毕竟是被吸纳,凡事都要小心点。
“你先休息吧,这里是宾馆,等你醒来再回去吧,我会先给老先生带话的。”
沙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克诺伊尔看她很快就闭上了眼,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你来的倒快。”克诺伊尔来到了宾馆后面的花园中,临近花簇的座位上已经有了一位年轻男子。
“你带走了她,自然是要管的。”卡兰穿的很是随意,仔细端详了一番对面来自瑞典的金发少年,他们年岁差了不多,也就两岁左右,可由于东西方人种的差别,就显得自己有些青涩了。
“是这样么?”克诺伊尔看向他,眼底没有丝毫笑意。“你到底是谁?”
卡兰面色不变。“如你们查到的那样。”
见他并没有配合的意向,克诺伊尔也懒得打太极,直接将那封他从拿到便一直随身携带的信推了过去。“可我们查到的和对外公布的完全不同,你确定要继续坚持么,根津卡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