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凭什么。凭她是张满囤的大姐?还是凭她是土生土长的桃树湾人?难道她不知道,当初她把张满囤甚至是过时的亲娘的心早就伤的千疮百孔了?
一想到昨个半夜,自家男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甚至一个劲叹气,她就恨不能让张月娘消失。
更何况,就算不为着张满囤心里的那些伤痕,就单是凭当下的日子来说,她也是不屑张月娘的。别看她平日里还算和善也没什么脾气,但骨子里却是跟张满囤一样瞧不起那些个懦弱又欺软怕硬的人。
这世道做女人是不容易,三从四德对女人的压迫甚为严重苛刻,但若是一个女人有气性自尊自爱,又怎会处处被人轻贱?看张月娘的模样,一方面哭着勾起亲弟弟心底的愧疚跟心疼,一方面又因着嫁了个秀才洋洋得意,这样的人怎会值得人同情?
说实在的,她不是不能忍让,也不是没有心软的时候,若张月娘跟秀娘嫂子一般骨子里坚韧待人真诚,她自然也不会这般不给她好脸色。可偏生,这个大姑姐张嘴闭嘴就是训诫的话,恨不能压自个一头才好,真真让人厌恶。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还不是为你好。都说长姐如母,再怎么说,我也得对得起爹娘,自古就没女人抛头露面的道理,可你看看现在村里,一提起张记来,哪个记得是满囤的产业?”张月娘见林宝珠撕破了脸,不由得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了,不过对上那双跟自家弟弟相似的冷冰冰满含嘲讽的眼睛,她说话的语气也就有些外强中干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也莫要羞恼了,大姐说着话也是为着你们两口子考虑,就算说错了,你还能跟大姐计较不成?当人媳妇的妇人,哪个不往肚子里咽委屈的?满囤待你好,可你也不能跟那些个蹬鼻子上脸的媳妇学......”
第一百四十章
说实在的,别说张月娘本身就有问题,哪怕她跟张满囤姐弟感情一直很好,林宝珠都没打算大度包容。更不会为着所谓的一家人,往后还得往一块走呢的劝和话退让半分。
要她咽下委屈,凭什么。她不吃张月娘的大米也没喝她家的水,反而是一心为了跟自家男人过好日子,努力经营着茶坊跟吃食作坊。怎得一个所谓的大姑姐一来,开口就否定了她的一切,甚至质疑她的人品。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骨子里没那么轻贱,更不会觉得不遵从三从四德有什么不对。她为人就是这般,若对方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那么两厢相安无事,哪怕她心里厌恶也绝不会真的恶言相向,顶多就是不冷不淡,该有的礼数都会做到。可若是有人想要骑在她头上,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她自个凭手艺吃饭,腰板直的很,就算没有男人撑腰,她也有足够的底气立足。更何况,她看中的男人又岂会是那种以欺负女人为荣的汉子?
张月娘看着林宝珠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寡淡,不由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但是要让她拉下脸说软话,她也说不出来,只得低着头摸着眼泪,然后假意翻身下炕往外走着。
“我知道我是个多余的,你看不惯我,我走就是了。”说着就往门外走去,那眼泪更是吧嗒吧嗒的一个劲往下掉。
恰巧这会儿张满囤推开大门进来了,同来的还有来帮衬的田大娘跟几个早些年跟张月娘走的还比较近的媳妇。一进门看到张月娘眼泪涟涟抽泣着往外走,而原本性情温和的林宝珠则是一脸冰冷神情站在东屋的门口,大家伙儿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似乎是宝珠那闺女要赶走月娘?
张满囤皱着眉头,一点没有犹豫,直接迈腿到了自家媳妇身边,然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自家媳妇的脾性,他自然是了解的。反倒是这些年不见的张月娘这个大姐,让他看不清深浅。也好似一种本能反应,他第一时间就担心自家媳妇受委屈了。
媳妇的性子看着柔软,其实骨子里最是骄傲,为人做事也是泾渭分明的。她心善,人家对她好,她就加倍还回去。可偏生她也记仇心眼小,只要踩了她的底线,哪怕是会一发不可收拾,她也绝对不会包容的。
“满囤,你别为难你媳妇了,我知道这些年没回来过,家里早就没了我的位置。老话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大姐就走,不碍着你们的眼......”她语气凄惨,好似真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实话,要是宝珠真说了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够薄凉的。
“月娘,别哭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对啊,宝珠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有什么误会你好好跟她说,免得伤了和气。”
到底是长久跟林宝珠打过交道的,甭管是真心,还是碍于在张记做工挣钱,这几个妇人倒是都柔声劝说着,却没一个顺着张月娘想的那般站在她这边指责林宝珠的。
说起来这样是林宝珠会来事儿,现在除了村子那几个总祸祸事儿的,如今谁不念她的好?甭管是家里或是嫁出去的闺女家的孩子上私塾学识字的事儿,还是能做些工守着家门口就能挣钱的营生,那可都是人家宝珠这闺女使的善心。
不说别的,端是村子里的大辈老人跟里正,哪个提起林宝珠跟张满囤来不竖大拇指的?当初里正召集大家伙儿说开设私塾的事儿时候,全村但凡去了的人,可都拍着胸脯保证要护着张家两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