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2 / 2)

凤倾天阑 天下归元 2843 字 13天前

“那你要怎样?”他咬咬牙,现在换他来问这句话。

太史阑面无表情,谈判就是这样,谁问出这句话,谁就处于下风。

“今晚的事确实没发生。太后生下孩子时就已经是死胎。之后她还是太后,不过要迁往永庆宫养病。收回她手中掌握的御卫和勋卫军权,之后政务由三公和勋爵商量拟节略,再交由陛下及永庆宫共同用印施行。”

太史阑知道按照南齐例,皇帝亲政最早也要到八岁,景泰蓝这年龄确实不够,按说宗政惠垂帘是顺理成章的,如今以她小产伤身为由先挪宫,再慢慢剥夺她的权柄,给她一个空架子,这样才能保证景泰蓝的安全。

至于留下她是个后患,此刻也顾不得,李秋容手中灯火簌簌地抖,宗政家的人血液里都流着疯狂因子,她不敢冒险。

何况还有那遗旨,何况还有个趁机掌握了军权的康王。

留着宗政惠,必然会想法子要回军权和留在康王那里的东西,让她们狗咬狗也好。

现在双方各有钳制住对方的把柄,僵持在这里,必须要双方都退一退。

只是兹事体大,她还想想一想,不管怎样,让宗政惠活下来,对景泰蓝不利。

景泰蓝却忽然拉了拉她衣襟。

她抱紧了他,将耳朵贴在他嘴边。

“麻麻。”景泰蓝悄悄在她耳边道,“你不是说,人要有一两个敌人,才能更好地激励自己成长吗?你放心,我不怕的。再说……”他垂下眼,喃喃道,“她是蓝蓝的娘……”

太史阑心中一震,她险些忘记这事儿,她心中因为一些疑惑,一直怀疑宗政惠和景泰蓝的血缘关系,但此刻她还没有证据,那么宗政惠她还真不能杀,怎么能让景泰蓝背上弑母罪名?看景泰蓝的样子,虽然恨她,似乎也没有想让她死。

万一宗政惠真的是景泰蓝母亲,今日她死了景泰蓝也难免隐痛终生,千秋史笔,他将永负骂名。

李秋容也在犹豫,太史阑要求宗政惠不再垂帘,移宫,等于剥夺了宗政惠的权柄,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南齐以仁孝治天下,做皇帝的,无论如何不能违了孝道,否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必定要失了人心天下。太后就是太后,一时被剥去的权柄终究有法子拿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现在双方其实想的都是这最后十个字。稍稍沉默后,一个婆子从屏风后走出来,附在李秋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李秋容微微舒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神情沉痛又有破釜沉舟之色。

太史阑知道成了,也暗暗惊叹宗政惠的体质被调理得相当了得,这种情况居然没有大出血而死。

“好。”他道,“但你们也必须承诺,今后对太后一应供奉用度待遇如前,终身不得夺她尊位。至于军权和那道遗旨……”他冷笑一声,“你们去从康王殿下那里夺回来吧。”

太史阑看向景泰蓝,景泰蓝撇撇嘴,奶声奶气地道:“成呀,她是我母后呀,谁说要不尊敬她啦?”

李秋容听着小子那流气兮兮的口气就有点头痛,想着这个三岁娃娃踩着尸体奔进内室,生生将宗政惠惊吓小产,愤恨之余也惊心。

他真不知道,今晚的决定,做得对不对。

“太后现在的身体不能移动。”他道,“移宫必须等她大好之后。在她移宫之前,这景阳殿必须由我指派的人把守。”

“好呀。”景泰蓝还是一口答应。

屏风后毫无声息,但太史阑知道宗政惠必定醒着,也同意了双方的妥协,否则李秋容不敢下这么大的决定。

李秋容命人拿了纸笔来,写了以上内容,景泰蓝果然准备充足,竟然随身带着他的皇帝私印,认认真真揿了下去。之后宗政惠也盖了凤印,皇朝的两位最高统治者,竟然如民间谈判一般,用这样的方式谈妥了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权力分配。

文书一式两份,由两人各自收好,其实都知道这就是一张纸,根本不会有任何效力,谁一旦有了机会必然就会立即撕毁,但此刻都做得有模有样。

东西收好之后太史阑抱着景泰蓝慢慢退出这间血气浓郁的产房。

她看着屏风之内,影影绰绰只有一个后仰着的身影,被婆子们挡住。

这是她和她的第一次相见,两个注定势不两立的女人,首次交锋,却始终没有晤面。

下次相见,又会是在什么情境?

出了屋子,太史阑一抬手放出烟花,借着光亮发现院子里的人也分成两派,相互对峙,仔细看下去,还是李秋容的人要多些,毕竟这里是他经营多年的地盘。

李秋容也发觉了这种情形,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忽然格格一笑,道:“老奴忽然觉得,留陛下在永庆宫多呆阵子不是更好?”说完手一挥,示意那些护卫太监将几人包围。

“李总管,你要出尔反尔么?”太史阑冷笑。

她和李秋容各自有势力,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现在就看李秋容是否真的敢下狠手,而自己这边的接应是否来得够快。

“咱家不想动陛下,”李秋容道,“没了陛下也就没了太后,但咱家实在很不想留下你。”

他说话很轻很缓,一字一字,嗓音嘶哑,像在一根腐朽的木头之上慢慢地钉钉子。

这钉子却钉在了人的血肉体肤里——太史阑听在耳里,好像被巨锤猛然敲击,胸间闷痛,险些呕出血来。

再看其余人,也是面色大变,有人状态好些,有人状态差些,但是却是人人中招,景泰蓝靠在她腿边,蹭着她的腿,呢声道:“麻麻……难受……”

太史阑急忙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心想老李这是什么招?刚才在殿内没施展,是怕伤着宗政惠吧?

“太史阑,”李秋容还在盯着她,一字字说得缓慢,每说一字他自己好像也耗尽力气,沉滞而涩重,唇角隐隐绽出血来,“你觉得我还能留下你么?”

太史阑两只手去捂景泰蓝耳朵了,自己自然无法躲避,她抱着景泰蓝向后退,院子里属于三公潜伏的人员也在慢慢退开,屋顶上的人掠了下来,出手攻击李秋容,李秋容身形飘忽,左躲右闪,却只盯着太史阑不放。

太史阑唇角也绽出血来,一低头看见景泰蓝两只眼珠子发直,生怕他多少也受到伤害,想了想,一把拔出人间刺,刺了景泰蓝一下。

人间刺的瞬间茫然状态,是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的。

她袖子一动,人间刺光芒一闪,李秋容一眼看见,神色一动,脚步一停。

花寻欢舒一口气,在太史阑身边抹抹脸,道:“刚才怎么回事,心里怪难受的。”

太史阑胸中气血翻腾,话都说不出来,瞧着花寻欢竟然还好的模样,似乎老李的音波也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立即道:“寻欢,唱歌!”

花寻欢一傻,问:“唱什么?”

“随便。”太史阑道,:“越难听越好!”

“哎喂——”花寻欢扯开嗓子就唱起来了,“山哥哥想着那嫩妹妹哟,一朵花花刚开蕊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