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贼仿佛被刚才的挣扎动作抽走了全部的体力,他一边喘息着一边说道:“我们提前定好了,晚上回窝前联系。如果到点没收到消息,就说明有人翻车了,大家伙就都不回去了。反正放招待所的就是点衣服,全扔了也没啥损失。”
“哦!”市局局长若有所思的点了头,然后又仿佛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追问道:“就这些?就这一句话就想将功赎罪?就想保外就医?”
老贼双唇嗫嚅着,连说了好几个“我”,又犹豫了一下才垂头丧气地道:“我都说……就是求政府能给我家里人都挪个地方,改个名儿;回头我进去的时候也换个地方关,别跟那些人关一块儿;回头要是能早点出去,也给我换个地方,换个名儿;别让那些人找着我,找着我家里人就行……我想留个全尸!”
说完这句话,老贼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精神立时就垮了下去。
打开了这个缺口,老贼再也没有了继续顽抗下去的精神和勇气,很快就全部交待了。直到这名老贼交待出了全部他知道的情况,在场的人们只能暗自庆幸了。
好险!原来这几个闯进京城作案的团伙,非常清楚他们面临的环境是多么的凶险,因此在进京之前,他们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些团伙中的普通成员都不知道彼此间的联系方式,只有少数团伙的高层才知道。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约定每天早晚两次联系,一旦不能得到同伙的安全确认,其他团伙立刻就会集体跑路,逃之夭夭。
九十年代初中期,最常见的即时通讯工具还是bp机。被称为大哥大的移动电话虽然也已经出现,但因为其信号不稳定,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在市区繁华地区使用,还有价格太过昂贵的原因,普及的面还不是很广。而对于这些犯罪团伙而言,由于这两种通讯工具都容易泄露行迹,或者太过招摇,因此都对这两种通讯工具有些排斥。
因此,这几个团伙便制定了一套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他们采用每次换一次电话的联系方式——即上一次联系的时候,把下一次联系的电话确认下来。等下一次联系的时候如果对方不是上次确定的电话,就意味着对方的团伙肯定出事了,那其他团伙也会跑路。
不仅如此,他们还采取循环确认的方式,由甲团伙打给乙团伙,由乙团伙打给丙团伙……以此类推,最后一个团伙再打给甲团伙,如此来确认彼此的安全。如果到约定的时候有团伙没有及时打出电话,或者接到电话,那就意味着出事了,其他人也会跑路。
在跑路的同时,最先得到消息团伙头目会给其他几个伙的头目通过bp机发一条信息,通知他们赶紧逃走。至于跑得掉跑不掉,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一个团伙里,只有最高层的几个人知道这个联系方式和有权打出电话。这样就把泄密的机会降低到了最小,除非高层被抓后主动出卖,否则其他团伙都会及时发现危险,而及时逃之夭夭。哪怕有人被抓,只要公安审讯的时候交待得不及时,或者团伙头目多少拖一拖时间,都会给其他团伙创造逃跑的时间。
一旦某一团伙出事,其他团伙都会按照事先的约定,彼此照顾对方的家属;但如果有人早早向警方泄密,致使其他团伙也受到重大损失的时候,其他团伙一旦查知这个泄密的人是谁,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泄密人的亲属和家人。这也是这个老贼虽然知道这些情况,却迟迟不肯交待的最终原因。
但让人无语的是,老贼正好赶上工作人员拿来了市政府方面转来的,市属各委、办、局,以及大企业的招待所空闲房间的资料。阴错阳差之下,疑心极重的老贼把这份资料当成了其他落网团伙招供的材料,当时就顶不住了。
对于老贼来讲,既然其他团伙都撂了,他自己再挺下去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再加上老贼一直以为自己团伙出事是因为其他团伙泄露了他们的形迹,于是乎他也同样产生了一个“你不仁,我不义”的心理,迫不得已最终交待了他知道的所有情况。
一组人只到自己知道的地点,然后只打一个电话,就可以确认同伙是否安全,这个独特的锁链式的安全确认方式确实够完美也够狡猾。因为据老贼交待,他们每一组人接打电话的时间也就两分种,每一组人一旦超时,同伙立刻就会准备跑路。警方即使卡住了一个点的团伙,其他点的电话不来,或拔出电话的位置确定也需要时间,想要寻着电话号码这条线找到他们的上下游的同伙,还真是非常的困难。
好在这里是京城,京城的电话系统早已经转化为电脑程控交换系统。任何一个电话打进或者拨出,电话局只需要30秒时间就可以知道那个电话位于哪里,是什么号码。而且这三十秒还不仅仅是系统响应时间,还包括了工作人员的配合响应时间。
机会出现了,尽管困难是客观存在的,但绝对是目前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