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刻意在“你们”之间做了长长的一个停顿,用意自然是突出前者。
她越想越是心如鹿撞,忙一把掀起被子蒙住了头,警告自己够了,赶紧睡,不然明天要起不来了。
这样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外头忽然下起了雨来。紧接着电闪接着雷鸣,喋喋不休。时年紧张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看一眼辣妹子,见她睡得正熟,完全没有被打扰到的样子。
时年便只抬头望向窗外。
隔着窗帘,看见幽深的夜色远处,仿佛有一根电线杆被雷电劈中,瞬间爆裂开巨大的电火花。
果然,校园里的路灯便也都瞬间熄灭了。
时年怕黑,便连忙钻进被窝里去,命令自己赶紧睡着。
在这样毫无灯光、偶尔只有闪电劈开一线光明的夜晚,她隔着被子忽然听见远处仿佛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
不过那叫声很快就被雷声湮没。
也许是有人跟她一样怕黑,或者诅咒这鬼天气吧?
时年不知道,这个晚上罗莎来到了她和向远的家。
天空中乍然劈开一条巨大的闪电时,这个街区很幸运,供电并没有断掉。只是一刹那间,灯光也剧烈闪烁。
在那一片迷离诡谲的光线里,她一把将向远推在墙上,整个人便紧紧地贴了上去。
等了太久,也忍了太久了。
自从时年闹着要分居,向远就警告过她,暂时不要联络她。他甚至给她放了大假,以员工奖励的借口送她出国去旅行。
因上次燕窝的事儿,她知道自己惹向远不高兴了。向远发了狠,甚至与她说“这世上的女人不止她一个”,她是深知向远外表温润、可一旦发起狠来也特别狠的,于是她学乖了,向后退了一步,乖乖地放假,旅行。
不是她认输,她罗莎的性子也不是知难就退……说到归齐,终究是她还在乎他啊。
她与他的相识,甚至是在他认识时年之前。
彼时他的律所刚刚成立,还是个小小的没有名气的律所。因他的目光早早便盯住移民潮里的华人和亚裔,帮他们打离婚官司和投资案件,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在投资理财方面颇有经验的合伙人。
那时候她虽然年轻,却已经在国际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做得风生水起,于业界小有名气。在一个社交场合,她遇见了他。他对她的资历极感兴趣,几乎这第一次见面便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知道这消息的朋友都笑,说那个向远真是疯了,怎么好意思用他那个刚成立、几乎还接不到案子的小律所,来跟她彼时任职的国际著名会计师事务所相比?
朋友们给她提了许多忠告,提醒她千万别因为男色而做了糊涂的决定。
她只是静静听着,含笑不语。
她自己,和她的朋友圈都是做经济的,个个都是眼睛如刀,所以自然看得出来那个晚上的向远是使出了男色的手段的。毕竟他们那个小律所什么都没有,他便也只能拿他自己当成招牌。
朋友们叫她别上当,可是她却知道,她彼时早已上了当,且心甘情愿。
于是几天后她便已办妥了辞职,到他的小律所就职。陪他拿下第一个官司,直到后来渐渐的风生水起。
她一直站在他身边,于是她与他的关系被外界认定是一对,只等着律所再好一点,两人便会结婚。
后来律所发展到了扩大规模的时候,他却忽然暂停下来,将手上所有的案子都交给了合伙人和律所其他律师,说要回中国,认认真真去学习中国的法律。
她也明白,在代理华人的案件中,越来越多地触碰到中国法律与m国法律在法系上不同的障碍。许多涉及中国国内的案件,他们甚至还要找中国本地的律所,寻找当地的律师合作。这样一来收入摊薄,二来掣肘,于是向远决定暂停自己的业务,回中国去好好做一个学生。
开始一切都好,向远还定期给她打来越洋电话,不时邮箱里还会有些小惊喜……她默默含笑,等待他学成回来。她全心全力替他看好了律所,不让任何合伙人或者律师有机会将向远边缘化。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了不对劲。他的电话变得稀少起来,即便打来也都是说些公事公办的话,措词变得疏离。
没过多久,向远竟然就直接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那天接机还是她去的。向远本没通知她,是律所其他合伙人说起,她偶然听见,这才惊喜之下直接冲到机场去的。
便在出闸口,看见他领着个小姑娘出来。
真的是小姑娘,穿衣保守,眼神怯怯,以她的标准来说就是乏善可陈的小姑娘,半点都没有女性的魅力。
而且,那个小姑娘还带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妈。在机场里,那个疯女人竟然就不知道为了什么,当场发起疯来。
可是他啊,他一点都没恼也没烦,反倒耐心地与那小姑娘一起照顾那个疯女人。他看向那小姑娘的目光,他面上的神情,竟然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温柔。
她登时便懂了,失魂落魄向他们迎过去,指着那小姑娘问他,她是谁?
那小姑娘受惊吓了一般望过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慌张和恐惧,可是他却坚定地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坚定地抬眼望过来。
那天,他对她说:“这是我的未婚妻。”
后来,她便亲眼看着他们筹备婚礼,看着向远连午餐的聚会也推了,只为了单独去陪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