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耸了耸肩:“是啊,就连报纸人们都看得少了。现在电子终端上的消息更新更快,纸媒的生存越来越困难。”
时年便眨了眨眼:“是哦,所以我们这些当记者的,生存压力也跟着越来越大。我还算好的,熊洁这不都遭遇了危险。”
他掌心按住手杖,忽地不做声,转头来认真凝望着她的侧脸。
时年便转眸迎上去:“先生,怎么了?”
他轻轻摇头:“你不用担心。我绝不会让你出事,也不会让《深喉》倒闭。”
时年笑起来:“借您吉言。”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山间别墅区。
夏佐下车,先没有拉开车门,而是他独自先走进了那所白色的木屋里去。随即几个人影身手敏捷地从时年视野中一晃而过,消失在周遭树影里。
时年定睛细看,怎奈车子跟房子还有一定距离,且那几个人身法太快。她全然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特征,只隐约看见是四个人,里头从身形轮廓判断,还有一个女人。
“那就是先生手下神秘的团队?”时年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是不是跟神盾局特工一样酷?”
皇甫华章竟然难得地呵呵笑出声来:“他们没有特异功能。”
夏佐走回来拉开车门。皇甫华章先走出去,夏佐压低声音跟皇甫华章说了几个字,仿佛是在汇报;皇甫华章短促点头,然后回身亲自伸手屏着车门,接时年下车。
已是冬日,山林间黄叶如金,可是山间传来的风还是寒气迫人。
时年急忙拢紧了大衣,有些紧张地望向那小木屋:“熊洁就在里面?”
夏佐点头,没多说什么。
时年略有迟疑:“我们是否应该通知警方?”
皇甫华章便目光一冷,清高地立在冬日的风里,周身也随之扬起凉意。
夏佐望过来,也森冷地眯了眯眼睛:“有人报过警么?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要通知警方来?难道小街是想将咱们的劳动果实拱手让给警员,让他们兵不血刃地给自己请上一功么?”
时年也有些歉意:“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个社会终归有规则,惩治罪恶是警方的职责。通知他们的话,可以让他们帮忙追查是谁将熊洁带到这个地方。”
“先看看人再说吧。”皇甫华章裹紧长外套,眯眼望过来:“总归熊洁才是当事人,她比我们更有决定的权利。”
说罢,皇甫华章迈开长腿,率先走向房子去。
“先生说得对,还是看熊洁自己的意思。”时年便也赶紧追上去。
三人一同走进房门,迎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变霍然撞入时年眼帘。
时年猛地怔住。
那个窝在沙发里,两眼深陷、头发蓬乱、浑身慌乱地颤抖的女人……还是她从前认得的熊洁么?
从前的熊洁永远是明艳犀利,跑新闻也都穿修身剪裁的职业套裙,踩十寸高的高跟鞋。
当年时年刚入行的时候就见识过,在一宗突发新闻现场,有警员当街追嫌犯。她带着的摄像师腿脚有些慢,被挡在人群后头。熊洁急了,伸手一把夺过摄像机,将大块头的摄像机扛上她有些瘦弱的肩头,然后将一步裙的裙摆左右撕开,踩着十寸高的高跟鞋就冲了上去……
曾经在深喉入职竞争,以及后来的职场竞争里,她虽说吃过熊洁的不少苦头。可若是单纯从同行的角度,她还是很佩服熊洁的职业精神的。
却哪里想到,她竟然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时年忍不住轻轻哽咽一声,便冲上前去,蹲在了熊洁的膝边。
“熊洁?你还好么?是我,我来了。”
几日不见,熊洁仿佛老去了十岁。目光干枯无光,只机械地闻声转过来,垂首望着时年。
“你……是谁呀?”
时年惊得一把捉住熊洁的手:“你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是时年,我是你的对头时年啊!你不是最不待见我,最喜欢骂我的么?你看看我,哪怕你再骂我一声也行啊!”
熊洁却麻木地望着她,然后摇摇头:“十年?十年很长的。我在这里过了十年了吗?”
时年吓着了,急忙翻看熊洁身上。
熊洁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只有手腕脚踝处留有绑缚过的痕迹。因为挣扎过,所以绳子跟皮肤摩擦而破了皮,流了血,却也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分明还是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时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起了妈,想起了妈在听说爸再也走不出手术室时,突然就也变成了宛如熊洁一般的模样!
妈再不认得她,还笑笑地拉着她的手,说叫他给爸打个电。话,说今晚蒸一点糖梨膏好不好,说爸这些日子办案抽烟抽得好凶,一直在咳……
眼前熊洁和母亲的影像交。叠在了一起,时年忍不住扳住熊洁的肩头,用力摇晃:“熊洁你醒醒,醒醒啊!我是时年,你最讨厌的时年。你醒过来继续跟我吵架,继续写文章骂我啊……你醒醒,只要你醒来我就原谅你,再也不恨你了,好不好?”
可是熊洁没有回应,依旧木愣愣地抬头望着时年,仿佛反倒是她看不明白时年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模样。
这一刻她们两个人应当是在两个世界里吧,各自看着对方,都觉不明白。
做一个不算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人在动物园里看动物。人觉得是自己看观赏动物,是动物娱乐了自己;可是从动物的视角看过来,何尝不也是一群傻乎乎的人类跑来主动请它观赏?人类还做出各种自以为聪明的可笑动作来,娱乐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