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却不似燕翦所想,人家薛如可才没有当年汤燕卿的年少轻狂,他只是笑眯眯地走过去,在车边认真地还站了会儿,仿佛还给詹姆士“见势不妙,赶紧撒腿就跑”的机会;他甚至还向车门里笑了笑,冲詹姆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开走。
结果詹姆士犯了当初跟汤燕卿相同的年少轻狂的毛病,只是桀骜地扬了扬眉,理都没理薛如可。
在詹姆士眼里,他连汤家都敢闯,连老爷子的面儿都敢照,眼前这个不过是汤家一个门子,还不值当他给放在眼里去。
再说,他就算拎着根棍儿出来,还能怎么着呢?砸车?还是划花了车漆?
一来他相信汤家的门风还不容得下人做这样的事儿;二来……嘁,就算当真砸了块玻璃,划花了几块漆,他还在乎么?
詹姆士甚至还落下车窗,朝薛如可耸肩一笑,一副全部在乎的样子。
薛如可便也笑了,笑得一脸的和蔼谦恭,只是笑完了之后却闪电般突然出手!
棍子没朝玻璃抡过去,也没朝车身车漆去,而是向下,径直朝车轮去。
这世上的车子千百种,每一种的车轮和轮毂设计都不同。柯尼塞格多年来一直保持车辐之间大孔隙的设计,薛如可之前在门边上一眼就瞧见了。他这一出手,既直接是将棍子照轮辐之间的大孔隙直叉了进去!
詹姆士从镜子里看见,起初一愣,随即也意识到了薛如可的用意。他也一惊,连忙推开车门下车,查看车子情形。
薛如可满意地拍拍巴掌,依旧笑眯眯盯着詹姆士:“年轻人别担心,薛叔儿我手头有准儿,叉不坏你这车。”
说着还拍拍詹姆士的肩膀:“看你这车挺嚣张的,总不至于不禁叉吧?”
薛如可说的是车,目光却隐约略含深意地上下打量着詹姆士。
詹姆士听得这个不是滋味儿,忍不住蓝眸里暗光涌动,眯眼盯着薛如可。
燕翦远远看着,有些不忍旁观,也忘了记身上的疼,赶紧走过来隔住两个人。下意识回护着薛如可。
薛叔儿终究是50多岁的人了,在詹姆士的年轻气盛面前,总觉可能会有点吃亏。
她深吸口气,扬眸对住詹姆士:“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薛叔儿把你给叉坏了,你尽管送修,钱我赔!”
詹姆士觉着这话怎么这么刺耳,眯眼盯着她,缓缓诘问:“你说什么?”
燕翦不想理他,也没细想自己的话哪儿说的不对劲儿了,只捉着薛如可的手:“薛叔儿,咱回去吧,啊?都过了锁大门的时间了。”
薛如可慈爱地揽住燕翦的肩:“好。你累了,咱们歇着,啊。”
两人说着就当真转身往回走了,谁也不再搭理詹姆士。
詹姆士满心里翻涌,十分不是滋味儿。可是今晚毕竟刚刚跟燕翦……所以,他也不想跟汤家人当面起冲突,只能按捺着低吼了一声:“这位薛先生,难道就这么走了?那根棍儿,也算汤家的私产,难道就留在我车里,不带走了么?”
薛如可回眸一笑:“一根棍儿而已,就送你了,别客气。我虽不姓汤,这这还做得了主。”
薛如可说到这里停了停,眼中涌起一抹有悖于年纪的淘气,朝詹姆士扬了扬眉:“别告诉我,就是那么一根棍儿而已,你自己都拔不出来。”
詹姆士忍不住嗤然一声冷笑。
薛如可笑眯眯转回头去,扶着燕翦跨过高高的门槛,继而再笑眯眯地当着詹姆士的面儿,咣当关了大门。
燕翦站在门内一个劲儿向薛如可致歉:“薛叔儿都怪我,不过我也不是故意把他带回来气人的。我那个工作室您知道吧,他是原始投资人,我今儿跟他谈合作的事儿,结果谈晚了,他就说送我回来……没想到回来还惹了您老一肚子的气。”
她这是尽量在跟薛如可解释,为什么会这么晚了坐詹姆士的车回来。
虽说人家薛如可也没问,可是她跟薛如可解释了,就等于是跟祖父解释了。她知道薛如可是一定会将今晚的事禀告给祖父知道的。
跟薛如可当面解释,怎么也好过要向祖父当面解释……祖父是大法官,多少狡猾的律师和证人都逃不过祖父的眼睛,她怎么就有那么大胆子跟祖父瞪眼说瞎话了。
薛如可却笑着摇摇头:“燕翦啊,你说到哪儿去啦。薛叔儿可没生一肚子气,薛叔儿这不是笑眯眯的吗。再说了,那个佛德家的小子还真没那个能耐惹你薛叔儿我生气,那小子想要惹我生气啊,再修炼30年吧。”
燕翦虽然听出薛如可弦外有音,可是却也无心恋战,便告辞走回自己的房间。
汤家徽派古宅,楼阁层起,她没迈上一级台阶,都觉得疼。这一路于是故意走得慢,好容易走回房间,便想詹姆士的车子一定已经开走了。
就是那么细一根棍儿罢了,又岂能当真别住他的车轮。他自己抽出来就扔了罢。
于是她只是有意无意随便打开窗子向外望了一眼——本以为望见的是空空的夜色,孰料竟然看见那辆柯尼塞格还停在原地!
而詹姆士,那个一向阴沉的蓝眼睛男人,仿佛一向对万事都握在掌心的该死的从容,可是这一刻,却绕着车子掐着腰,不时伸手耙向头发,一副快要抓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