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安排校尉们通知涉案各方明早到宛平县衙验尸定案,然后率众从车营驻地回城,此时天色已擦黑,回家休息一晚,第二天早晨醒来,便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徐辛夷起来得比他还早,秦林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金宝冠上扎三只珠翠孔雀,两只金孔雀,孔雀嘴里衔着珠结,乌黑浓密的头发盘起来,斜斜插着一支金步摇,身穿绣云霞孔雀纹红色长袄,系紫色锦绣串珠腰带,下着金绣缠枝花纹的长裙。
徐辛夷身材高挑匀称,穿这身衣服就像一只漂亮的彩凤凰。
偏偏她自己并不自信,理了理衣服,嘟着嘴问道:“别光顾着看呀,你倒是说说,我穿这身怎么样?”
“要相亲吗?”秦林挠挠头,憋出这么一句。
徐大小姐鼓着香腮,咬着银牙,一巴掌把秦林揍回床上:“去死啦!相你个头!”
穿正式一点,是要去走亲戚。
大明朝一家功臣封两个国公的,只有中山王徐达子孙。长子徐辉祖承袭他的爵位,就是南京魏国公一系,世镇金陵;次子徐增寿在靖难之役则帮着燕王朱棣,子孙受封为定国公,封在京师,代代常为勋臣班首。
魏国公和定国公府系出同源,虽然都已经传承了六七代,又一个在南京、一个在京师,但这时候是最讲宗族的,官场上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姓都还要序宗谱,更别提魏、定两府都是徐达的子孙了,两府互通声息、同气连枝,便如红楼梦的荣宁二府一样。
这一任定国公徐文璧,现封太子太傅、领后军都督府,排辈分正是徐辛夷的堂兄,毕竟是隔房的堂兄,所以徐辛夷走这门亲戚要穿得正式一点,免得怠慢了兄、嫂。
秦林听说是走亲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真是不巧,为夫要办的案子……”
一根修长的手指头轻轻按在他唇上,徐辛夷笑盈盈的,“昨天就知道了呢,没关系,你去忙吧,晚上我会等你的。”
秦林心头一暖,抱住大小姐在她蜜色的脸蛋上狠狠啃了一口。
“讨厌啦,把人家妆弄坏了!”徐大小姐挥舞着拳头,秦林大笑着从房中逃走。
秦林带上陆远志、牛大力和亲兵校尉直奔宛平县衙,这时候县令黄嘉善、苦主毛氏和她两个弟兄、嫌犯陈铭豪的父亲陈老头都已会齐,毛氏还把麻师爷生前交好、当曰也在场的几个杨府家丁叫来了,陈老头身边则跟着那个目睹斗殴的车营军士。
黄嘉善一见秦林,便拱手施礼:“年关将近,长官昨曰还顶着北风出城,如此恪尽职守,下官佩服佩服!”
“人命关天呐,咱们办案总要慎重点嘛,”秦林笑着也拱拱手,寒暄两句。
黄嘉善在文官之中算是极爽快的了,等秦林喝了口茶,就急忙问案情到底有了什么进展,要特意把所有相关人员都叫到县衙来。
秦林不紧不慢的把昨天调查的情况说了一遍,当他最后说到目击的军士证实,麻师爷在进陈家门的时候就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走路也有些踉踉跄跄的时候,黄嘉善就嘴里咦的一声,揉了揉太阳穴,若有所思。
毛氏等人不知道原委,但也隐隐猜到这很有可能对己方不利,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秦林。
“头脑晕眩、脚步不稳是邪风入脑的症状!”秦林轻轻敲击着桌子,“所以我猜测,很有可能麻师爷在去陈家之前就已经有了病,陈铭豪的殴打到底与他的死亡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还得开颅检验才能确定!”
毛氏听到这里,顿时脸色就改变了,嘴角抽搐几下,直截了当的躺地上打滚撒泼:“哎呀不得了,当官的受了陈家买嘱,冤枉啊冤枉,我家老头子死得冤枉……”
几名杨府家丁也对视一眼,虽然有些畏惧秦林,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异口同声的道:“秦长官,麻师爷并没有脚步踉跄,那位军爷想是看错了吧?”
“放屁!”车营军士怒道:“爷爷是鸟枪手,一百步外的靶心都看得清楚,三五步远一个大活人走路如何,还能瞧错吗?”
秦林见毛氏的反应,心中越发笃定,将桌子轻轻一拍:“不要吵。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开颅检验,就会一目了然。”
毛氏慌了,滚在地上干嚎:“昏官杀人啦,可怜我家老头子,不明不白的横死,还要被残毁尸身,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老娘要到顺天府去上控,要去敲登闻鼓……”
黄嘉善眉头大皱,确实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剖尸体的,残毁尸体本身就是罪名,官府仵作的验尸主要是以体表检查为主,要是毛氏到处上控,等上司那边有了结果、准许验尸了,怕是连麻师爷的尸首都腐朽了,还怎么检验?
秦林不慌不忙,将桌子用力一拍:“放屁!事涉我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属下大汉将军陈铭豪,他是在宫中当值的,焉知此案是否另有图谋?搞不好背后还藏着谋反悖逆的阴谋呢,当然不能按普通命案来审理。本官这就要开颅验伤,倒要看看谁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