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胖子慌得连连摇手:“不不不,罗知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嗯,怎么说呢?凶犯确实是男子,杜掌柜却一直、一直把他当作女子的,也因此埋下了杀身之祸。”
罗东岩恍然大悟:“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哎呀本官怎们没想到,这些海上讨生活的,十个里头倒有两三个……”
窗户上的指纹分布,证明是杜掌柜自己最后关上窗户的,既然梅雨季节室内阴湿易发霉,他作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海员也不可能怕风吹,那么他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做什么事要半夜关窗?
如果嫌疑犯中哪怕有一个女子,人们也早怀疑到这点了!偏偏杜掌柜的调调有点不同,四名涉嫌的伙计都是男子,这才误导了侦破视线。
其实,杜掌柜这调调在大明朝也不稀罕,很多大户人家的清秀书童,那都是公子哥儿的玩物,南北两京唱戏的男旦角,也往往会兼职做点皮肉生意,不过论起来,还是达官显贵们中间比较流行,民间的不多见,所以杜掌柜一案的侦破工作,最初就没往这方面考虑。
直到秦林一再提到杜掌柜是海员,陆远志脑中突然灵光出现:这个时代海员的特殊之处,除了不怕风吹浪打,饮食上习惯了生冷不忌,还有一点有别于常人,那就是热衷男色的比例,远高于普通人!
金樱姬那几艘硕大无朋的四千料巨舰,作为威震四海的五峰船主座舰,象征和威慑的意义远大于实用,这个时代真正的贸易海船,条件那是相当艰苦的,当然不可能在船上带着女姓船员,整船男人孤独寂寞,就难免有几位搞点那调调,只要不影响别人,从船长到别的船员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方面较高的比例,也算同时代海员的一个特征吧。
只要想通这一点,全案的最大疑难顿时迎刃而解。
正因为杜掌柜和沈浪飞有这么一层关系,所以他根本不曾防备,说不定两人早就约好了的,当沈浪飞夜半敲门时,杜掌柜很高兴的关上了窗户,准备春风一度,结果却迎来了死神的魔爪。
甚至连跪压胸口控制反抗的动作,也许都是那方面的某个姿势,杜掌柜直到被控制住之后才醒悟过来,但那时候什么都晚了,他被垫上柔软衬垫的手,紧紧掐住了脖子……陆远志的分析丝丝入扣,人们听完都禁不住心中发寒。
沈浪飞突然抬起头,两只眼睛里蓄满了怒火,走到这一步他把一切都抛下了,声嘶力竭的吼道:“对,杜掌柜是我杀的,但他该死,他死的好!他逼我,是他逼我的,我虽然长得像个姑娘,毕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凭什么要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凭什么非得和他做那些恶心的事情?这个老王八蛋!”
似乎发泄出来更好受一点,沈浪飞到现在也无所顾忌,干脆豁出去了,把事情和盘托出。
他自小生得唇红齿白,男孩子生得阴柔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自从被五峰海商招募,拨到了杜掌柜手下之后,噩梦就来了。
这是非常老的套路,杜掌柜对沈浪飞非常和蔼可亲,如父执辈一般赢得了他的信任,结果在一次酒醉之后,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杜掌柜又以种种方式相威胁,逼迫沈浪飞成为他的玩物。
比起普通的异姓潜规则,沈浪飞的怨愤更大十倍,因为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在他看来杜掌柜的行为是自己非常难以忍受的屈辱和痛苦,于是仇恨的种子就在心底生根发芽,终于在龙游县,酿成了这起命案。
陆远志听着就点点头,对秦林道:“秦哥,沈浪飞所言非虚,我问过蒋潮生,沈浪飞在跟了杜掌柜之后,夜惊明显更多更厉害了,那时候,他应该是每晚都在做噩梦吧。”
“哦,原来如此,”秦林恍然大悟,目光转向沈浪飞,三分同情、七分严厉:“杜掌柜的行为自有取死之道,然而杨波平何辜,你为了自己脱罪,就用药汁地在他睡裤上,陷他于死!”
“我、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啊!”沈浪飞蹲在了地上,痛苦的抱住了脑袋:“我以为,他是得了游魂症的,梦中杀人,或许罪行不是很严重……”
“那么刚才你还想对韩海舟下手呢?”秦林声色俱厉的问道。
沈浪飞无言以对,很多事情只要走错了第一步,后面就一步错步步错,回不得头了!
杜掌柜自取其死,但沈浪飞从下手杀人的那一刻起,也踏上了作孽自毙的不归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