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黑目光在镔铁蟠龙棍上巡梭一番,却见上头并没有血迹,倒不好说是牛大力用这铁棍子砸死霍铁山的了,毕竟尸体脑浆迸裂,兵刃却干干净净的,怎么都说不过去。
张升会意,以安慰的口气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头亡,这霍铁山打了一辈子的铁,身子骨到底不是铁打的……”
陈二黑心领神会,指着牛大力就叫:“这汉子趁霍老爹忙于抵挡,手握铁锤抢上前去,一锤子就敲在霍老爹头顶,断送了他一条姓命!”
放屁,放屁!牛大力气急败坏,呼哧呼哧喘着气,握着镔铁蟠龙棍不住的摩挲,凶得像要杀人似的。
老牛也演技渐涨啊,秦林心头暗笑一声,脸上却有些惊慌,追问道:“你诬赖老子!什么铁锤,铁锤在哪儿?咱们身上有铁锤吗?来来来,张都堂,黄父母,你们过来随便搜!”
张公鱼白愣着眼睛,似乎没想到秦林会被逼到现在的窘境,在他心目中秦老弟神目如电,从来都是稳占上风的呀,怎么会今天这样步步后退呢?自己说什么秦林奉旨调山西办事,那都是胡扯的,如果真坐实了秦林绑架平民、无故杀人的罪行,又是在贬谪期间,恐怕要硬保他也不容易啊……
罢了,我张某人受秦老弟恩惠何止一次?大不了丢官不做,也要还他这个情分!张公鱼暗暗下定了决心。
黄志廉却笑容满面,嘴里说着岂敢岂敢,其实早已乐开了花,真是秦林杀了霍铁山也罢,是张升栽赃陷害也罢,如能坐实秦林的罪行,他带兵围山就不能算孟浪行事,甚至还要倒转过来,无罪有功呢。
不过最高兴的还是张升,蒲州和京师相隔两三千里,黄志廉不是很了解都门动向,但他是却清楚目前的局势:张四维想遥制朝政,秦林的盟友们借机行事,配合申时行反戈一击,张四维已然暂时落败,申时行取而代之,秦林一系已成深固不摇之势。
不过,最要紧的是,秦林并不像张公鱼说的那样奉旨调山西办差,奉旨是奉旨,办的却是狗屁个差,只不过因为海瑞保他,才下了道圣旨将他从琼州调往蒲州,实打实还是贬谪。
贬谪期间横行不法,甚而对朝廷口出怨言,那就是最容易抓的罪过,北顾帝阙心怀怨望,这是所有帝王最忌讳的!如果先抓住秦林草菅人命,再顺带罗织几条莫须有的罪名,京师那位刻薄寡恩、姓情猜忌的陛下会怎么做,已经不言而喻……
要知道,前朝严嵩、严世蕃父子那么好的圣眷,严世蕃十恶不赦都只是流放,结果流放期间不知收敛,徐阶便顺手给他扣了一堆罪名,嘉靖登时勃然大怒,严公子就掉了脑袋!
张升已经在寻思了,单纯告秦林擅用御赐玉带之类的,未免狗屁倒灶,秦林辩解说系在身上时刻提醒对陛下的一颗忠心,笔墨官司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所以当初琼州锦衣百户莫智高的参劾奏章,就直接被张四维扔进了废纸堆。
但如果是秦林横行不法,掳掠百姓、杀人害命,还擅自服用钦赐御用之物,以之凌逼压迫地方官府呢?猜猜陛下会怎么处置他?
只要秦林倒台,主人张四维就暂时无忧,可以蛰伏蒲州,静待二十七个月之后,挟风云雷电之威重返都门,死灰复燃曰,东山再起时,重掌权柄,将申时行一干人等尽数斩落马下!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秦林的咒骂声打断了张升的思绪,只见这位从来都是从容不迫,被誉为神目如电审阴断阳的秦长官,气急败坏的叫道:“说是我的弟兄杀了人,有什么证据?凭你空口胡说?人证有了,物证在哪儿?我明明是刚才来的,这人都死了半天了!”
张升嘿嘿冷笑,算时间的确不大对头,不过哪里就有那么准确?他朝州衙的仵作使了个眼色,手指头笼在袖子里竖起三根。
三百两!仵作的眼睛一下子睁大,这个价码都可以买他一条命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