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巷是城东一处幽静的所在,绕着巷口有流水环绕,巷中一色都是红墙碧瓦的小院,看上去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可此时的顾惜惜,全没有心思去看景致,只是急急地指挥着为数不多的下人:“你们两个躲在树后守住路口,看见表少爷就立刻按住,别让他出声,也别让他跑了,三元四喜先在屋后躲着,要是有什么意外,你两个就去帮忙!”
下人们答应着都各自藏好了,顾和正要说话,顾惜惜拉着他,道:“爹爹也跟我们一起坐车吧,免得被人看见,就找不到幕后主使了。”
顾和一向对她言听计从,便将马匹拴好,跟着娘儿俩一起坐进了车中,车夫按着吩咐将车子赶到屋后藏好,四周围很快安静下来,唯有流水的声音,淙淙而过。
顾惜惜从窗帘的缝隙里,紧张地看着柳枝巷口,天色越来越暗,罗光世并没有出现。
“惜惜,你梦见幕后主使是谁了吗?”罗氏低声问道。
“没有。”顾惜惜摇摇头。
方才一闭眼的功夫,她又看见了许多事情。
罗光世撇开父母先行回家,并不是为了温书,而是要到柳枝巷赴一个女人的约会。
可这个女人,是李妙英的继父,泰安长公主新招的牛驸马偷偷养的外室。
罗光世刚见到这个女人,就被当场捉奸,打成重伤,随后又被扭送官府,迅速上报给燕舜。
国丧期间,与姑父的女人闹出奸情事件,罗光世身败名裂,革除功名,罗澍因教子不严被连降三级,晋阳大长公主气怒之下中风失智,从此再没有清醒。
顾惜惜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魏谦有胆子抢她,为什么外祖母没有给她出头,原来那时候,大长公主府已经自身难保。
她盯着空无一人的柳枝巷口,低声道:“我也没梦见那女人住在哪里,只有等表哥来了,再问他吧。”
顾和拧着眉头说道:“光世那孩子一向老实得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顾惜惜道,“刚才没有梦见。”
罗氏也向巷子口看着,低声道:“等着吧,等光世来了,一切就都清楚了。”
就在此时,巷口处走来一个人影,襦衫青巾,正是罗光世。
躲在树后的两个男仆立刻冲出去,一左一右按住了往车边拖,罗光世惊吓之下叫了一声,三元、四喜连忙也冲过去,一个捂住他的嘴,一个在后面推,连拖带拽地把罗光世弄到了顾惜惜的车前。
这会子天黑了,急切之间也看见是谁,罗光世吓得魂都飞了,正在呜呜呜地叫着,忽地车门打开,面前是姑姑一家三口,罗光世顿时又愣住了。
“表哥答应我别吵嚷,我就让他们放开你。”顾惜惜道。
罗光世立刻闭嘴,使劲点头。
这副狼狈的模样,倒惹得顾惜惜笑起来,使个眼色示意下人们松开手,这才道:“上车说吧。”
顾和早下了车,守在跟前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罗光世犹犹豫豫地上了车,立刻就道:“姑妈,惜妹妹,这是闹什么?”
罗氏沉着脸没说话,顾惜惜道:“表哥是来见人的,一个女人?”
罗光世脸上一红,看了看罗氏,扭捏着没好说出口。
罗氏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顾惜惜说对了,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她知道当着自己的面,罗光世不敢说,于是也起身下车,嘱咐道:“惜惜,你快些问,别让那些人跑了。”
车门虚掩上,顾惜惜抬手给罗光世敲了一记脑门,绷着脸道:“快说,那女人住在哪里?”
罗光世哎呦一声,揉着脑门说道:“惜妹妹,你娇滴滴的,打人怎么这么疼!”
“快说,女人住在哪里?”顾惜惜催促道。
罗光世还是扭捏着不肯说,顾惜惜越想越气,重重地又给了他一记脑瓜崩:“你个色鬼!那女人是牛驸马养的外室,你真是糊涂油脂蒙了心!”
“啊?”罗光世愣住了,“怎么会?”
一个月前,他被几个同窗邀去踏青,半途中邂逅了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一番诗词歌赋谈下来,佳人对他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悄悄告诉他自家住在柳枝巷,邀他闲暇时到家中品茗畅谈。
罗光世家教严,长到十七岁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乍然碰见这种事也有些手足无措,可凑巧的是,此后几次出门,每次都能再偶遇这位佳人,一来二去便动了心,私下里鸿雁传书,越聊越觉得牵肠挂肚。
昨天他又接到佳人的书信,说新近得了一本孤本的古籍,恰好父母都不在家,所以邀他今天到柳枝巷一起观赏,罗光世既惦记佳人,更挡不住孤本古籍的诱惑,这才大着胆子跟罗澍和伍氏撒了谎,独自前来赴约。
此时听顾惜惜说佳人竟是牛驸马的外室,顿时满心里翻腾起来,又是不信又是难过,正在闹腾时,脑门上又挨了一记脑瓜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