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上连夜去看钰妃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一时之间, 众人心中想法各异。
再次请安时,众人不由得多番打量皇后的神色,谁知皇后脸色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依旧温和大方, 倒叫一些想看笑话的人说不出话来。
请安散后, 皇后脸上的笑寡淡下来,她乏累地倚在位置上,捏了捏眉心。
谨玉在一旁看得心底不是滋味, 抿唇低声说:“娘娘,奴婢扶您进去。”
这时,谨竺从殿外走进来, 步子很快,低低地服身:“娘娘,太后召您过去。”
皇后稍顿, 放下捏着眉心的手,蹙眉呢喃:“母后?”
她没耽搁时间,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如今不过刚刚辰时, 慈宁宫一片安静, 皇后进来时, 太后正靠在榻上等她,手中捻着佛珠, 微阖眸。
皇后轻步走近, 还未行礼, 太后就睁开了眼睛, 温和道:“不必多礼, 坐下吧。”
皇后坐在了她身旁, 见她似并无太大精神, 不禁担忧:“母后,您近日身子如何?”
太后笑着摆摆手:“都不过是老样子,不用担心。”
皇后轻拧眉,对她这副不在意身子的态度有些不满意,却不好多说她什么,只好咽了声,不解地问:
“母后召儿臣来,可是有何事吩咐?”
说到这儿,太后脸上的笑意微顿,她轻叹了口气:“昨儿让你受委屈了。”
皇后一怔,随后险些鼻子稍酸,她堪堪低下头,温声说:“母后您言重了,算不得委屈,皇上素来敬重儿臣,那日也是特殊情况。”
太后没搭理这话,下雨打雷算什么特殊情况?
终究不过是她那皇儿看重钰妃过于皇后罢了。
只是这话,她不能说,皇后就算不在意,也不见得想听。
太后看了她会儿,心底也叹气,不禁想起了往日。
那时,淑妃美名扬传京城,皇城男儿大都仰慕于她,至于其他姑娘自然而然会忽视些。
皇上当时不过少年心性,和大多男儿没甚区别,较于女子,他也看重色多过于才情。
被众星捧月般的淑妃又倾心于那时的皇上,如此一来,就算皇后和皇上身负婚约,皇后又常入宫,也很少能见到皇上。
后来淑妃宁愿做妾,也要入王府,皇上原不过几分虚荣,后来淑妃的这份心思才得了皇上怜惜,皇后处境一时越发艰难。
之后还是……王妃小产竟无人可知,就连当初还是王妃的皇后都事先不知,她起初小产时,还以为是小月子来了,并未在意,直到疼得晕了过去,身边宫人连忙传了太医。
那时的皇上就算再宠淑妃,也更看重子嗣,对于嫡子的疏忽,叫他忽然就消了几分对淑妃的怜惜,从那之后,他就知晓,再如何,都会敬重嫡妻。
太后回宫后,也知晓当初淑妃难产有皇后的一分手笔在其中,但她却不知该如何斥责。
可以说,皇后年少时的苦难,都是淑妃带来的。
……
皇后不知她想到往日,还在温柔敬重地笑着:“儿臣许久未在母后这儿用膳了,心中想得紧,母后可别嫌儿臣烦。”
太后倏地回神,抿唇笑着说:“好,不嫌你。”
用过膳后,皇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太后却闭着眼,久久没有回神。
张嬷嬷在一旁看着,担忧道:“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就算心疼皇后,也要顾着身子啊。”
太后嗤笑:“你和皇后一样,都叫哀家顾着身子,老了就是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再仔细又能如何?”
张嬷嬷听不得她这丧气话:“太后还年轻着呢。”
太后不与她争,她捻着佛珠,心底久久不能平静,隔了半晌,她才沉声说:
“哀家看着皇后自幼长大,如今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倒是也跟着难受起来。”
“当初皇上登基,洛侯府不知出了多少力,洛家长子因此丧命,皇后当初险些哭坏身子,可事后,洛侯府还为了皇权稳定,自动上交了兵权。”
太后睁开眼,哑声说:“哀家当初为了皇儿,求着先帝给二人赐婚,如今想来,从最初哀家就欠了皇后。”
她现在对皇后的心疼,有几分是当初的照看之情,又有几分是对皇后处境的愧疚,竟一时有些分不清。
张嬷嬷哑声,她想安抚太后,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若是当初皇后没嫁给皇上,京城世家,她当得任何一家主母,再有洛侯府为她撑腰,哪会像如今这般。
另一边,皇后刚回了坤和宫,她手撑着案桌,忽地咳嗽出声,她指尖刷得一下甚白。
她咳得厉害,身子都跟着轻颤,脸色从白到红,不过一瞬间,谨玉急得哭出来:“怎得又咳了?”
过了那阵子,皇后摆手,干哑着声说:“本宫没事。”
她动了动,身子跌在软榻上,视线怔怔地落在窗外的梅枝上,一动不动,看了好久。
恍惚间,似想起当初好像有人折了一支红梅,温柔地插入她发间。
许是那红梅太过艳丽,才叫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忘不了。
谨竺偏开头,任由泪珠滚落,嗓子沙哑地说不出话,谨玉跪在皇后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就叫太医来看看吧!”
旁人不知,她这近身伺候的如何不知,每次太医来请平安脉时,总被娘娘随意打发,谨玉已经记不得娘娘有多久没看过太医了。
皇后却是越过她,看向谨竺,她似哭似笑地说:“母后说她心疼我……”
谨竺素来冷静,可这时却崩不住情绪,噗通跪在她身边:“娘娘,娘娘您别这样,叫奴婢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