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突然站起身, 咬开指腹,以鲜血为朱砂,凌空画了一个符,往涂山兮猗身上拍去。
血红的符纹渗入幻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陆行舟:“没有用?”
涂山兮猗:“多谢,降魔师朋友, 我只是一抹妖灵,不是完整的魂体,从符纸中释放出来之后,再多能量都已经没有用了,我终究是要消散的。”
攸昌急道:“父亲!爸!!!”
“不要太悲伤,攸昌,我们能再次见面,已经是妖神庇佑,”涂山兮猗平静地微笑,抬起手,隔空拍了拍攸昌的肩膀,发现儿子已经快撵上自己高了,他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会有大作为的,爸爸为你骄傲。”
攸昌眼眶泛红,咬紧牙关道:“我怎么才能留下你?”
涂山兮猗:“没有办法,死亡是我们无法逃避的宿命,但也不用太悲伤,生命必然要经历分别。攸昌,你已经成长,有自己的想法,还结交到了朋友,爸爸可以放心地走了。”
“不,你别走!”攸昌焦急地想要抓住他,却一次次从他身体中穿过,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仓皇地转向陆行舟,“陆叔!”
陆行舟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攸昌,我无能为力……”
涂山兮猗却还在轻松地笑,只是眼圈湿润,他轻轻地说:“攸昌,你要做妖王了吗?”
攸昌:“我会参加竞选,如果胜选,我会做一个好王的。”
涂山兮猗点点头:“无论为王还是为臣,都要锐意改革、革除冗吏,当下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好机会,建立公平公正的法制,不与民争利,不求八方来朝,但求四海太平……”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徒劳地伸手摸向攸昌的脸,一直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
攸昌咬紧下唇。
父子两个的身影几乎重合,涂山兮猗呢喃:“攸攸,照顾好自己……爸爸爱你……”
“爸爸!”攸昌怔了几秒,才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父亲,巨大的怨恨和委屈涌上心头,他双手握拳,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陆行舟盯着他的脸,皱眉:“攸昌……”
攸昌突然抬起头,脸上已经收起外显的情绪,他漠然地看向对面的众人,如同看着一群死人。
降魔大臣嚷嚷:“你想干什么?哎,你爸爸这次可不是我们杀的!”
攸昌冷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降魔大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噌……一声脆响,攸昌从腰间拔出长剑,凌空往前一指,剑尖指着降魔大臣的鼻尖,冷声道:“你不学无术、贪财好色,却官至一品大员。”
降魔大臣脸无血色,惊骇地盯着眼前的剑尖。
剑尖移开,突然移向刑狱大臣,攸昌道:“你残暴刻薄、酷刑百出,蓄养无数鹰犬爪牙,肆意鱼肉百姓。”
刑狱大臣抬手握在剑柄,手背上青筋寸寸暴出,却终是没敢拔剑相向。
“西陵箫……”攸昌的剑尖指向被手下搀扶起的摄政王,眼眸中迸射出恨不能生食其肉的恨意,“你独揽大权、尊任残贼、诛戮忠正,弃万千妖民于不顾,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妖界已经堕落到何等境地!”
摄政王抬头看向他,哑声道:“孤的身后,是勋贵世家,孤所维护的,也只会是勋贵世家,涂山攸昌,那是你父亲都没对抗过的豪强,是盘踞在万千妖民身上敲骨吸髓的附骨之疽,你以为,凭你稚嫩的双肩,能跟他们扛多久?”
“父亲太仁慈了,”攸昌道,“世家既然如此难缠,那不如不缠。”
摄政王:“你什么意思?”
攸昌一挥手,指尖划过身后数不尽的白袍银甲,淡然而又自信地说:“我有军队。”
摄政王:“你敢直接对抗?”
“有何不敢?”攸昌道,“愿意转变思想、为人民服务的精英巨贾,我敞开大门欢迎之,而不思悔改、执迷不悟的,妖界的断头台也会为他们打磨锋利!”
“哈哈哈……”摄政王猖狂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笑声嘶哑,笑出血来,半晌,才盯向攸昌,声音极低地轻语:“真是天真的想法,你根本不知道政治的复杂和肮脏……但说不定妖界的气运真在你那里……”
攸昌扬起手,剑身映照着火光,迅疾挥下:“将士们!眼前就是王室核心,拿下他们!”
杀声震天。
……
明光未央宴迟迟没有开宴,巨大奢靡的宫殿中仙乐飘飘,宾客们一边谈笑,一边心里嘀咕,寻思着难道吉时还没到来?妖界就是迷信,举办个宴会也要再三占卜……
突然门外一阵骚动,众人循声望去,不由得大惊。
只见一群盔甲染血的士兵冲进来,他们进来之后,却没有什么过激动作,只沉默而又强硬地占领了主席台位置,接着一个咬着雪茄的胖熊猫大步走了进来。
一个妖物惊讶道:“胖达氏?搞什么啊?”
“执夷氏!”熊猫大声纠正。
“这是执夷氏的哪一位啊?”妖物们窃窃私语。
“不知道,我分不清熊猫的脸。”
“在下任不仁,”熊猫喷了一口青烟,在袅袅盘旋而上的烟雾中,语气十分肃穆地说,“法号仁者见仁波切,现场的妇女同胞可以考虑来找我净化心灵,晚八点到早六点都有时间,阿弥陀佛。”
众人:“……”
“你是……你是那个被流放的执夷仁!!!”有妖物叫起来。
任不仁微微一笑:“不才,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