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看向了那白的刺目的丧服,“他走了,真的走了。”
“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是啊,你还在,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即便是死,你也会比我晚死,你得把我送走了,好好地将我给葬了,才能死,知道吗?”
“好。”
长生继续笑着,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放纵,“你帮我换了吧,我怕我会手软脚软……”
“好。”
☆、458 悲喜(八)
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了,可太阳却被乌云给盖住了,似乎老天爷也在伤心一般,细雨一直在下着。
一夜之间,整座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已然披了惨白之色。
太极殿前,所有人都在哭泣。
姑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经过了一夜细雨的浸湿,全身都已经浸湿了,三月的京城还是有些凉意的,这淋了一晚上的春雨,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哆嗦了,更不要说是孩子了。
只是谁也没敢离开。
而这只是开始。
皇帝大丧,真正伤心的没几个,但是受罪的每一个逃得过。
可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现在皇帝驾崩,而储位未定,两位王爷似乎也没有想要做些什么的意思,这比两人明争暗斗甚至大打出手更加的糟糕!
谁也摸不准眼下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京城落入了京畿大营的手中,而皇宫由禁卫军控制。
长生公主!
还是长生公主!
难不成她真的要窃夺江山?!
便在众人苦苦熬着的时候,一直没有出现的人终于来了,一身白色的丧服,长发没有如大婚那晚上一般随意披散,而是挽了起来,簪了一根没什么特别的木簪子,她神色肃穆,红肿的眼睛到底还是看到了哭过的痕迹,不过如今却没有半点泪水,她一步一步地走来,在跪着的众人当中少女娇小的身子被衬托的高大了许多,她目不斜视,明明缓步走着,却走出了一股慎人的气势。
她是长生公主。
长生公主!
钱阁老心中一沉,这般的长生公主并不比皇子差,甚至远胜于皇子,她的身上有先帝的气韵,她是先帝一手教养出来的,什么飞扬跋扈,什么任性刁钻?眼下的人哪里有这些?他是先帝精心养育出来的啊!
如今……
陛下,难道你真的要拿大周的江山安稳做赌注吗?
王驰没有去看那走来的威严少女,只是即便不去看却也可以感觉到了她的气势,秦长生,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是却不知道是不是能够继续走下去!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能想王驰这般目不斜视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恨不得将目光钉在了那走来的少女身上,然后揣测出无数个可能来。
沈文俊也在其中,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便是仪容还算是整齐,但哪里还有昔日状元郎的风采?
这几日他都在混乱与惊恐之中渡过。
当日当着众人的面他是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痛快淋漓,可那股气过去了之后,惶恐便慢慢地侵上心头了,他不怕长生公主,但是却不能不怕皇帝,尤其是在得知了长生公主连洞房都没有进便直接领着那所谓的驸马进宫去了,那时候他以为不久之后降罪的旨意便会到来,可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便传来了皇帝病危的消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召进宫去了,他自然不在其中,不过心里的恐慌更重了,长生公主一进宫告状,宫里便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他岂能有好下场?
若是皇帝因此而驾崩,那新帝即便不待见长生公主怕也不会轻饶了他,总得为皇帝突然驾崩给世人一个交代!
可很快,又传回来了消息大家都被打发出宫了,也便是说皇帝没事了,而降罪的旨意也一直没来。
不管为什么一直没追究他,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只不过他还是不能喘口气,沈氏宗族的人纷纷登门,他们指责他不顾宗族要给宗族带来灭顶之灾,甚至迁怒于他的母亲,逼迫他将表妹沉塘,以求得长生公主息怒,保全沈氏宗族!可他如何能这样做?不说她腹中怀着他的孩子,即便没有,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让无辜之人丧命!就在僵持之时,皇宫的敲响了皇帝大丧的钟声,皇帝驾崩了!
皇帝驾崩,朝中所有官员都得进宫守灵,即便是他也不例外,他去了,也没有人拦着他,他一直紧绷这的心弦终于稍稍松了一些了,这是不是代表现在没有人顾的了他了?一定是这样的!皇帝连储位都没有定下来,燕王跟衡王现在怎么会有心情处理他?!即便只是暂时想不起他,但也给了他求生斡旋的时间,他寒窗苦读十数年,并不是白白读的!他这个翰林也不是靠着跟她长生公主的婚约才坐上来的!更何况,皇帝没了,她长生公主也便没了靠山,即便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他也得拉着她秦长生陪葬!
沈文俊是抱定了这般心思的,只是若是——
他死死地盯着气势十足走来的少女,浑身僵硬,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不!不会的!即便她真的有这个野心跟胆量,甚至皇帝给她留下了遗诏,她也坐不上皇帝的龙椅,没有人会允许她坐上去的,她是女人,是一个女人——
一定不会的!
秦阳站起身来了,虽说他中途离开了一趟,而且还把湿了的丧服换了,不过眼下跪了一阵子,浑身上下也都湿了,“来了。”
细雨落在了她的发丝上,缀了一点点的细细珠儿,她看向秦阳,神色不变地点了点头:“嗯。”
“进去吧。”秦阳道,“父皇等你很久了。”
长生颔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边上跪着的宁王妃,在细雨的浸湿之下,脸上的湿润也看不出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熬了一夜也熬红了眼睛,更是看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也不需要看便也可以猜到她不可能伤心,至少不会太过伤心,倒是她怀中的孩子,小小的人儿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害被吓坏了,锁在了母亲的怀中怯生生的看了过来。
秦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那小孩儿脸色不好,便皱起了眉头,“我来处理。”
宁王妃敏感地发现了投过来的目光,将怀中的孩子护的更紧。
长生收回了目光,转向了仍在地上跪着,低着头并没有看她的秦靖,“七皇兄。”
秦靖抬起头。
“你随我进来。”长生道,没有等他回过神来便继续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