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又一只毛毯怪的出现,让队伍得救后那原本轻快的氛围,又变得紧张起来。大家嘴巴紧闭,再无人闲谈。连那满嘴牢骚的旗娃,也因为那张毛毯怪的出现,再不敢开口抱怨。比起密麻的蚂蚁大军,肚有万齿的毛毯怪所带的恐惧,更加直接,也更甚于蚁。
四个人跟上了黄班长的步伐,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在齐腰深的沼泽里急走着。
转头四看,几个人在急走的同时,也都不忘盯察附近的沼泽。幸在视野中的其他区域一切正常,再没慑人的黑毛毯出现。我忽然意识回来,咱们借水脱险,并不代表境地就彻底安全了。接二连三的异常已经表明,这天坑里的异常,是板子上钉钉的事实。
借水脱逃了蚂蚁大军,就像之前借天坑脱逃了越军士兵,谁又知道这沼泽究竟是救命之水,还是另一处死难境地呢?毛毯怪是已经交过手的老伙计,但这浊混的沼泽里头,又会不会有另外的新鲜伙计呢?
这样一想,两脚的步子不自觉就加快起来。在水底下踩着淤泥的腿脚,也不自觉的紧绷起肌肉,生怕碰踩到什么说不清的玩意儿。而这沼泽底下的淤泥,又起伏无常,水面时而淹至肚脐,时而没过膝盖,不知啥时候会两脚一空,全身入水。
退伍之后,我时常去回顾那些经历过的惊险、危机,最后得出的普遍定律是,每当你身体做好了提防,并准备好迎接险情的时候,那险情却总会猜透你的心思,躲而不来。当然了,险情之所以叫险情,就是要在你整个人处于懈怠状态时,冷不防的弄些惊炸的事情出来,捉弄你的神经。
你能遇见它,却不能如愿预见它。
最后踩着潮软的湿地,五个人总算是平安无恙的,从齐腰深的水里脱了身。缓漂而走的毛毯怪没有追回来,浑浊的沼泽水里也没其他怪事发生。
走出沼泽湿地的区域,双脚踏回了坚实的地面。树冠盖住了毒辣的阳光,不再刺脖犯疼。估计这一块就是天坑里的常年“阳区”了,有着长时间的日光照耀,沼泽另一岸的树木,个头猛窜,脖子后仰到头,也看不到顶。
这便是我之前攀上树顶后,看探到的林线突高区域。粗略一估计,这些高大的树木,要比沼泽另一侧的“阴区”高个三四米。
单腿撑脚的旗娃,早就累坏了腿。上岸之后便跛着脚,一下坐到了地上。肩膀被他压了这么久,可算是轻松下来。
刚一坐下,旗娃就迫不及待的撩起裤腿,检查伤势。果然,那白白的两杆小腿上,除了密集的腿毛,还多出了十来二十只被拍扁后,黏附在皮肤上的褐红蚂蚁。红褐之中,甚至还有鲜红的血液夹杂在湿水里。右腿作为蚂蚁袭咬的重灾区,被咬出了好多针眼一般的血口。
“这几把傻逼玩意儿……”旗娃见状,气得咬牙切齿。
他平坐在地,脱鞋卷裤,将蚂蚁们的尸体从小腿上拍下。拍不下的,则只能像穿针引线那样,挨个儿用手拈走。
黄班长还惦记着刚才出现的毛毯怪,他带着我和王军英,以坐地的旗娃为中心,在方圆两三米内搜索了一番。丛林里的样子大同小异,只是说这里接近沼泽湿地,植物的数量要茂密那么一点儿。
周围此时不再是荫蔽环身,有太阳光透进树林里,胆子不自觉间大了许多。三个人围着附近扫了一圈,没看到那毛毯怪再次出现。只是惊飞了几只飞虫,发现了一只青蛙。那青蛙甚是奇异。青蛙的个头半大不小,表皮绚丽而多彩,其间有红有黄,有绿有黑,它静趴在一片大叶之上,鼓起一双无神的大眼睛注视着我。与身下的大片闷绿相比,它卓然而独立,如绿中精灵,很是亮眼。
我想抓下他,却被王军英制止住。
“别碰,这东西多半有毒。”他低藐着那奇异的青蛙说,“跟癞蛤蟆一样,摸了会中招。”
“癞蛤蟆?”我有些不相信,但还是放下了手。这东西怎么看也跟瘌蛤蟆搭不上边,但身在丛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谨慎一点好。
手刚放下,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叽叽叽”的惊叫。
我被惊得一缩脖子,立即寻声而望。叽叽叽的叫声还在持续悠扬,但背后却看不到任何异常。三个人转身动脑,这才发现那持续悠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离咱们有些距离。
“还有猴子?”我面向那叫声的方向说。
如果我没猜错,那声响多半就是猴子尖吼而出的。囚笼似的天坑里竟还住着猴群?这可奇了,猴子又是怎么从那悬崖上下来的呢?
话少的黄班长和王军英没理会我的话,他们对远外传来的猴叫并不感兴趣。
黄班长夺步而走,往回而行。
找回旗娃,林子里冒起了一股脚臭味儿。这小子把鞋袜和衣裤都脱了掉,邓鸿超正在他背后替他清理蚂蚁。扇走哪刺鼻的脚臭,我们也都坐到地上休息。接二连三的惊悚刺激,让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除了身体遭受的负荷之外,更多的是神经上的劳累。
现在,该是队伍停下来“总结教训”,平复心情的议程。
但刚一坐下,邓鸿超却楞盯着旗娃的后背,两眼发怵。他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拍了我一下。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晨昏线
“建国哥,把你火柴借一下。”他说。
“干嘛,要抽烟?”我正还准备撩起裤腿,清理蚂蚁。
“不是,”邓鸿超摇头,他盯着旗娃的腋背,“这背上有东西。”
旗娃听到这话,立即就坐不住了。他立即抖臀颤背,扭过头问道:“有啥?”
说着旗娃就动手摸背,脑袋恨不得扭个一百八十度,去亲眼看看背上究竟有啥玩意儿。但邓鸿超立即制止了他。
“别动,我这就给你弄下来。”邓鸿超发怵的眼神不再,显得很冷静。
我一边从兜里摸出火柴,一边把身子挪了过去。为了防潮,我们都把火柴用胶袋包裹得好好的。毕竟在野外时的火种,相当重要。但是抽烟时,忘记把烟盒包进防水胶带,身体两次浸水后,包里的那盒还剩半包的大前门,湿了个透。这让我很是心疼。
挪过身子,邓鸿超指了指旗娃的背,对我说:“你看,就这东西。”
果然,那又白又宽的后背上,附着两三坨显眼的、油亮的黑色物体。那白背与黑物的对比,令人心惊。但这玩意儿并不是什么新鲜家伙,便就是雨林里无处不在的水蛭,蚂蝗。两三只肥硕的软黑蚂蝗,黏贴在旗娃的腋下后方。这壮小子却浑然不觉。
合情合理的是,这条显眼的蚂蝗,个头比平常的要大许多,大概有一根铅笔那么长。不过,这还在接受范围内,不像之前那堆鼻涕虫一样,大的离谱。
“别动。”我也对反复扭头的旗娃说,然后打开了包着火柴的防水胶袋。
不明所以的黄班长和王军英,也闻声挪过身子,看察情况。此刻最为焦虑的旗娃,动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慌忙抬头问王军英:“排长,排长,我背上有啥?”
王军英瞥清那背上的几只蚂蝗后,丝毫不在意的答道:“蚂蝗。”
是的,比起这天坑里的奇异玩意儿,一条大蚂蝗,可以算是最为正常的东西了。
“蚂蝗?”旗娃看着王军英,愣住了脑袋。
蚂蝗虽烦,但很好对付。火柴划燃,将柴棍往那黑坨坨的软身子上一按,它便吃痛,脱肉而落,蜷缩在地。
如此往复,三只吃血正酣的肥硕蚂蝗一一落地。邓鸿超觉着恶心,赶紧为他们补上脚掌,将其踩碎。软肥的身子被挤踩成一片,恶心的皮肉组织里,流挤出了刚还吸入的新鲜血液。
“你们也都检查一下。”黄班长立即卸下背囊,脱掉外衣,“这么大的个头,说不定会吸出什么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