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2)

司马恨抖一抖浑身泥水,道:“想不到咱们这一下,竟昏睡了差不多一个更次。”

吴过皱眉道:“那家伙将咱们击倒,却并未向大人动手,这倒奇了。”

“这其中只怕有些不妥。”司马恨的目光盯着窗户上的影子,忽道,“你看,大人在房中坐了这么久,怎地连动也不动一下?”

吴过也跟着望过去,奇道:“那影子不是一直在动么?”

司马恨道:“那只是风吹烛火在动,所以烛光下的影子也在动,但大人却似乎一直未动。”

吴过擦擦眼睛仔细一瞧,确是如此,不由跺足道:“不好,咱们快进去瞧瞧。”

蹿到松树下,拣起掉落的长剑,与司马恨一起,急急朝庙内奔去。

庙门早已破损,关得也不严实,司马恨抢先一步,推开庙门,跨了进去。

首先进入的是凄凉破败的大殿,再由大殿转入右侧厢房,厢房不大,房间里燃着一支已快烧尽的蜡烛,烛光照着一副古旧柏木棺材,棺材旁边坐着一位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正面向着房门,坐得十分端正,头却勾了下去,眼睛也是闭着的,神态十分安详,俨然已经入睡。这人正是知县大人梅若风。

司马恨和吴过见无异样,这才松口气,不想打扰大人休息,正欲悄然退出,司马恨忽道:“不对,大人脸色似乎有点不对劲。”

吴过一瞧,亦觉如此,忙轻轻唤了两声:“大人,大人。”

梅若风闭目垂首,如若未闻,全无反应。

两人心中暗觉不妙,走近去,伸手轻轻摇一摇他,梅若风忽地向前一扑,整个人都倒了下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形体僵直,毫无声息。

人一倒地,司马恨和吴过就骇得“啊”地一声,像看见鬼似的跳了起来。

原来在梅若风的后背心里,不知何时,竟已被人插了一把匕首,匕首旁边还有一个血洞,洞口不大,亦不太深,显然是凶手第一刀未刺中梅大人的致命之处,拔出匕首留下的刺痕,而第二刀却正好从背后刺入心脏,是为致命一击。刀口暗红,渗出些许血水。

一摸梅若风身上,触手冰凉,鼻息全无,已然断气多时。

司马恨和吴过对望一眼,早已惊得呆住,过了半晌,司马恨才回过神来,脸上神色又是惊惧又是愤怒,颤声道:“你留下察看现场,我去追凶手。”

话音未了,人已撞开窗棂,飞跃而出,四下一望,忽地向西奔行而去。同时左手一扬,一道蓝烟冲天而起,射至半空,忽然砰一声爆炸开来,燃起一团蓝色焰火,久久不灭。

这正是刑事房紧急召集人手的信号,把守在山下各处的捕快一见此烟,情知有变,立即便会赶上山来。

蓝光未灭,司马恨早已冒着风雨,向西追出数里之遥。

吴过留在庙内,仔细搜寻察看了一番,居然不见半点凶手留下的痕迹。正暗自惊疑,忽听庙门口人声嘈杂,山下数十名捕快早已拥进来,一见知县大人背插匕首,暴毙当场,不由都惊得目瞪口呆,人人脸色惨变。

吴过问道:“你们守在山下,可曾发现有可疑人物上山?”

捕快们纷纷摇头,道:“我们一直把守着各处上山的必由之路,不要说人,就连一只耗子也没见跑上山来,更加不见有人下山。”

吴过不由皱眉道:“这倒奇了,三更刚过,我和总捕头便几乎同时被人袭击,昏迷将近一个更次,醒来之后,大人就已遭遇不测。既然无人上山,那凶手又是从哪里来的?”

一名捕快道:“莫非凶手白天藏在山上,晚上才偷偷溜出来行凶?”

吴过摇头道:“绝无可能。白天咱们已经搜过山了,连一只兔子都给撵走了,哪里还会藏得有人。”

那捕快摸摸后脑勺道:“这倒是怪了,既不见人上山,也不见人下山,那凶手难道只是耗子,从地底下钻来钻去不成?”

吴过想一想道:“先别说这么多废话,大伙再四处搜一搜,也许凶手还未走远。”

众人应了一声,又分头在庙里庙外搜寻起来,就连大殿菩萨的肚子、梅老爷子的棺材里都仔细搜查了一遍,哪里见到凶手的影子。

片刻之后,司马恨气喘吁吁地赶回庙内,脸上身上全是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吴过忙迎上去问:“怎么样,可曾看见凶手?”

司马恨瞧了他一眼,抹抹脸上的水珠,皱眉摇头道:“我向东、南、西三面各追出十里,根本不见人影,北面临河的绝壁上我也去看了,并无异常。凶手来得蹊跷,去得也蹊跷。”说完,又朝他望一眼,眼神已有些异样。

吴过叹口气,问:“那现在怎么办?”

司马恨看看倒毙在地的岳父大人,脸肉抽动,极是难过,转过身去道:“事已至此,先将大人抬回县衙再说吧。”

不知何时,屋外的雨已经停了,但风还在刮着,雨后的风更冷,一直冷到了人的心里。捕快们拆了一扇庙门,将知县大人的尸体侧放在门板上,抬了出来。

司马恨给众捕快下了三道命令:“一,将大人抬回县衙,请仵作验尸;二,通知梅夫人花氏,还有拙荆梅怒雪;三,着书吏将大人遭遇不测之事写成文书,连夜快马呈送荆南府知府韩青山韩大人,请他出面作主,处理一切。”

众捕快认真记下,一齐点头,一人看着他奇道:“总捕头,那你呢,不随咱们一起回县衙么?”

司马恨眼圈发红,叹口气,道:“我暂不回去,还想与吴捕头一起在山上搜一搜,也许能发现些许蛛丝马迹,找到凶手。”说完,看了吴过一眼。

吴过知他不愿看见他那年轻貌美的岳母大人花想容突然沦为寡妇和他妻子梅怒雪得知其父死讯之后,两个女人哭哭啼啼的悲凄场面,所以暂时不想回去。不便当面点破,只是点点头道:“正是,我和总捕头还想留下来看看现场,大伙先回去吧。”

众捕快这才抬了梅若风的尸体,缓缓走下山去。

4

司马恨和吴过回到县衙时,天已经亮了,风渐止,但天空仍然阴沉沉的,好像整个天空随时都会塌下来一样。

喧闹的衙门已渐渐安静下来。

两人直向停尸房走去。

停尸房里,永远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奇怪气味,梅若风的尸体就停放在屋子中间,仵作已验尸完毕,背上的匕首已拔了下来,尸体平躺在木板上,面容苍白,但神态安详,似乎睡熟了一般。

尸体左边跪着一位女子,二十来岁年纪,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正是梅若风的女儿、司马恨的妻子梅怒雪。

右边跪着一位中年美妇,身体略微有些发福,大约三十岁年纪,却并未哭泣,只是紧紧握着梅若风的一只手,看着他的面容发呆,眼神空洞,目光哀绝,仿佛整个心都已被掏空了一般。脸上无泪,心中有泪,也许这才是人世间最深最惨的痛吧。她便是梅若风的妻子、司马恨那年轻的岳母大人花想容。

看见司马恨,两个女人忽然不约而同地朝他扑了过来,一个扯着他的衣襟大声问:“你这总捕头是怎么当的,我爹就在你眼皮底下,竟然遭人、遭人……”下面的话还没说完,责备与质问的目光就已像利箭般射了过来。

另一个什么话也没说,但悲伤哀痛的泪水却忽然喷涌而出。无声的质问,也许是天下最严厉的责备。

一个是死了父亲的妻子,一个是死了丈夫的岳母,司马恨无颜面对两个女人剑一样犀利的目光,头垂得低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像他就是亲手杀死自己岳父大人的凶手一样。

吴过于心不忍,忙向花想容身后一个穿青色衣衫的小姑娘使了个眼色,那小姑娘叫青梅,是花想容的贴身丫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