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洛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坚持坐稳。
大公鸡“喔喔”叫着,雄赳赳气昂昂地绕着围着陈子洛用鸡血画出来的圈走,空气中异样的香气弥漫,陈太太心都揪了起来。
“二斩牵丝!”和仪重复着哚地的动作,声音凝重肃穆。
兰柳跟着再度出声。
兰幽菜刀狠狠落下,仿佛有呼啸之声,斩断了陈子洛另一只手腕上牵着的红线。
“啊——”陈子洛痛呼一声,陈太太彻底坐不住了,很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到底没敢,只能站在那里,全身好像都在用力,手上的指甲都攥断了。
如此往复,直到四斩牵丝。
蛊虫挣扎的厉害,隔着陈子洛后背一层肌肤,都能看到它在里面张牙舞爪地乱窜,又带着惊慌。
兰幽面色凝重,透出几分狠厉来。
牵丝类蛊虫的厉害之处就在于牵丝,这四条‘丝’于种蛊的位置延伸向四肢,吸取身体的养分供养蛊,也在保护蛊,是蛊的一部分。
现在斩了三丝,蛊虫被大大削弱,也被激怒了,它在陈子洛身体里四处游走妄图负隅顽抗,陈子洛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冷汗直流。
兰柳忍住一声闷哼,嘴唇上口红的颜色倒是遮住了唇色。
她紧紧咬唇,一声没发出。
兰幽再度将菜刀高高抬起,厉声喝道:“四斩牵丝!”
竟是不等主礼人与参与人开口请,自己进行第四次。
和仪双手交叉置于小腹前,倒是沉静稳重,毫不慌乱,她应该是现在这个屋子里脸色最好看的一个了。
第四刀砍下,在刀锋即将接触到红线的时候,兰幽好像遇到了什么阻力,陈子洛崩溃地大喊:“啊!”
“斩!”兰幽丹田发力喝出一声,被疼痛淹没的陈子洛登时一个激灵,大公鸡“喔——!”地高声叫着,刀锋不抬继续向下,势如破竹,红线——断。
兰柳顿时觉得口中腥甜,咬牙咽下了。
兰幽四斩已了,纵以她的修为,竟也忍不住后退两步,呼吸略有些急促。
和仪连忙去扶她,接过她手里的刀:“接下来交给我吧。陈太太,您安坐。”
“呼——”兰幽平复着呼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和仪把菜刀放到空着的茶几上,拿酒精湿巾在水果刀的刀刃上反复擦过两边,走过去在陈子洛左手的食指、无名指、尾指上依次轻轻一划,挤出几滴血来。
这一次的血液不像昨天下午那样的漆黑恶臭,却也不是寻常血液的鲜红,暗红色让人一眼看了就心生不喜,还透着淡淡的腥臭气。
和仪却没用它做什么,只让血滴落在地上。
陈太太搞不清她要做什么,又因为儿子刚才的痛呼而揪心非常,刚要开口,却被人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您做好不要出声。”大男孩儿的声音清朗,却仿佛透着无尽的凉意,让陈太太心忽地一缩,下意识地闭嘴。
和仪放了陈子洛的血,又慢条斯理地把香油混进了清水里,往里加了香灰,指挥兰柳搬了个小墩子过来,摆在陈子洛手边。
“信不信得过我?”这回就没有刚才那样气氛肃穆了,和仪一边手上忙活着,一边问陈子洛。
陈子洛刚才疼得满头大汗,现在已经好多了,随着指尖血的放出,身上好像又轻松了不少,淡笑着道:“当然信得过。就算信不过你,我也信得过老林,何况经过昨天下午那一遭,天底下只怕没人比我更信得过你了。”
顾一鹤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陈太太忽然感觉身上发凉。
和仪“呵呵”一笑,执起毫笔蘸上香油在陈子洛白净的手臂上沿着内侧一路到手腕密密麻麻写了数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却是字符。
然后用消毒过的水果刀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划,又留下一道血痕,同时道:“不想伤口感染就把手臂抬高。”
陈子洛下意识地按着她的话去做了,就见和仪把小墩子凑过来,让那一碗奇怪的混合物正对着他的伤口。
“坐地下。把他凳子撤了。”和仪道。
兰柳雄赳赳气昂昂地刚要上前,顾一鹤已经面无表情地过来一声不吭抽走了陈子洛屁股底下的椅子。
好在陈子洛早有防备,没摔了一大跤。
又瞎吃醋。
和仪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动作倒是没停,一手摇铃一手掐诀,众人只见原本在陈子洛背上的黑东西慢悠悠地就往胳膊这边爬了。
只是那慢动作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虚弱劲。
兰柳心一抽一抽的疼,又不敢哭出啦。
陈子洛的胳膊上现在满是鬼画符恐怖得紧,由上到下,由浅到深,肩膀处几乎透明的颜色到临近手腕处,混合了香灰几乎发黑的颜色,外人看着只觉得恶心,蛊虫一过去却如临天堂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前慢吞吞爬着。
屋子里的人不自觉地屏声息气,都紧紧盯着那蛊虫。
陈太太手指甲短了的疼都顾不上了,眼里只有那一只黑虫子。
为放陈子洛手腕上的伤口感染,和仪划出的那一道伤口比昨天下午那一道向上一点,而血符则停止在与伤口大约一寸半的距离。
油符尽头,蛊虫挺直移动。
陈太太难掩失落,和仪面不改色地吩咐:“取黄酒,添香油、香灰。”
这是在吩咐兰柳,兰柳忙“唉”了一声上前,手脚麻利地按照和仪的吩咐动作着,把那一小碗混合物替代了原来的那一碗,嘴里还嘟囔着:“宝宝出来啊,宝宝快出来啊……”
“闭嘴。”和仪冷声道,一手继续摇铃,这一回铃声中的诱惑明晃晃地,人都能感觉到。
蛊虫前进一寸,再度停滞不前,甚至有往回爬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