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比起方才来更为阴冷,他冷笑的看着萧真。
她就这么迫不急待要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姒墨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步朝前走去。
萧真拧了拧眉,跟上。
身后的随侍没有跟上,众御林军也没有跟上,可在皇帝走出了几步之后,他们齐数都跪了下来,仿佛是在送行。
萧真走动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身边跪了一片的军士们,再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前头走路的皇帝身上,他走得很慢,他步履艰难,他的身子越发的孱弱,仿佛随时会倒下。
此时,他咳起来,咳了会又朝往前走。
直到二人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溪水孱孱,难得的是,在这个季节这里还有一片青草地在,开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野花很少,正因为少反而觉得这寻常花儿的美。
姒墨似乎走累了,坐到了一块大石上,喘了会气道:“坐到我身边来。”
石头不大,挤一挤的话能坐下二人。
萧真没有拒绝,坐到了他身边,紧挨着他,一如十年前那般二人的亲密无间。
“这儿美吗?”姒墨没有看萧真一眼,只是望着那几朵开得正是时候的野花出神。
“很美。”
又不知道看了多久,姒墨道:“来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时氏一族。你好不好奇我去那做什么?”是我,而非朕。
“好奇。”
“当年你身受重伤时,时氏一族的祭祀说你是中了祝由术,我当时进入了你的梦境,我才知道你在祝由术里许了丞相一世。”
萧真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回,她在术中的迷雾里看到了皇帝,至于说了什么,已经没什么印象。
“你该不会以为我去时氏一族是想让时彦也给我在祝由术里许和你的一世吧?”姒墨又问。
“你是吗?”
他们的声音都很平静平淡。
“不是。来到了这个地方后,我时常听到老百姓说那祭祀一族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甚至改变人以后或下一世的命运。”说到这里,姒墨开始喘着气,看他的模样应该是累及。
萧真看向他,看着这张轮廓清峻,沉默坚韧的脸,他极冷,身上就像冒着寒气一般,他极为孤傲,不可一世,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上位者权势。哪怕如此病态,哪怕一步三喘,他的周身亦散发着凌厉的伤人气息。
他变得她不认识,完全陌生。
萧真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姒墨的目光一直落着那几株野花身上,自始自终,他都没有看萧真一眼,仿佛萧真是不存在的。
“你倒是猜猜,我去做什么?”他休息好了,轻问。
“猜不到。”
“萧真,我不想再见到你,哪怕是擦肩而过也不想。所以,我去问时彦,如果人有下辈子,有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彼此不见面。他说,只要俩人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告诉那人他的想法,只要那人同意,这样下一世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萧真一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一世,我已经毫无办法,哪怕是去骨去肉,我也割不掉与你之间的点滴,心字成缺。下一世,咱们不要再见面了。”
“好。”不知为何,萧真只觉得这个字吐得异常艰难。
“我好累。”姒墨将头缓缓靠在萧真肩膀上,一如十年前:“好累。”只要他累了,她就会成为他的依靠。
“那就休息一下,休息完就不累了。”这是她经常对他说的话。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方才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你?”
“是。”
“我是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舍不得。一想到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没了,我的心就痛不欲生。”
萧真闭闭眸。
“我的一生就是围城,旁人想进进不来,我想出却出不去。大将军,答应我,护佑太子登基,让丞相辅佐太子,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消失,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缓缓滑了下来。
萧真嘴唇微微颤抖,眼眶泛红,深吸了口气,仰望蓝天,不知道多久,她才道:“好。我答应你。”
风过无痕,草木山水孤寂。
萧真的手缓缓握紧,张开时想去握他垂下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他对她的怨恨,对她的无奈,对她的情意,以下辈子再也不见而结束,他必然也不愿意此刻再让她握手吧。
白皓从林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众多的宫侍,宫侍赶紧背了皇帝离开。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与子然在阿扎城?”萧真问。
白皓点点头:“是。”
萧真再次深吸了口气。
白皓从一旁随侍手中接过盆子,恭敬的跪在了萧真的面前:“娘娘,这是皇上让微臣交给您的,他说您有可能用得上。”
萧真的目光放在那盘子上,是母仪天下的凤令和能指挥皇帝影士的影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