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家牛助,还有谢六好都是本地人精,这两人就去七茜儿那边支了钱,满庆丰府寻摸鸡鸭鹅豚,牛羊鱼鲜,菜蔬都是他们跑来了。
甚至那牛,都是他俩背地里叽里咕噜弄到的“摔死牛”。
张婉如回到娘家,把老张家传了多少代的那顶大红花轿请了出来,又寻了燕京最好的师傅上漆镶嵌珠宝,发誓要打造庆丰府最奢华的喜轿。
丁鱼娘跟大妞,二妞领着几个府的针线婆娘,就把棋盘院所有需要动针线的地方都包圆了。
她家老太太死抠的,人必不能闲,就拄着杖看着针线婆娘们,一线一布头不许浪费。
潘八巧回了一次娘家,带回十二个账房,总领一切账目。
甭看人家二典家柴氏喊侯夫人柴氏姑姑,她家早就烦躁她姑姑,姑父做事总一腚粑粑,那还不是干粑粑,是稀稀拉拉淋啦二里地那种稀粑粑。
亲亲的表弟成婚,她就把嫁妆拿出来,给了表弟价值上千贯的贴补。
至于陈家的四个嫂子,不说出大头的七茜儿,其余三个那都是能够的,人家就各包了一个庙院。
泉后街三大庙,龙王,奶奶,三圣庙,都是有戏台,有场地的体面地方。
这边不能跟侯府比,就把庙院挂了顶棚,拉了红绸,摆了喜桌预备招待不入正院的宾客,还有来客车驾也得有个停的地方。
陈大忠,陈大义,陈大勇也是一人一庙,给他们干弟弟招呼客人。
陈大胜自己攀在正堂之上,将红绸挂在子爵府的牌匾之上,蹦下赖颇得意的跟自己弟兄们炫耀:“瞧瞧,就喜庆不?”
余清官他们连连点头,喜庆~喜庆,皇爷儿子娶媳妇也就这样了。
几个契约奴爆发没几年,也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高雅的品鉴能力,那自然是越绚烂越红火越好。
七茜儿手泼,给她干弟弟买了几十匹红纱红布,扎了硕大的红花儿,都挂在院里墙上。
这位也好不到哪儿去,看她给俩儿子预备的坐床童子那衣裳,那艳红的,那累赘到放到菩萨面前就是个散财的。
土不土的没啥,办喜事呢,旺盛的颜色堆在一起,也是一种赏心悦目,反正,任谁看了嘴角都是勾的。
常侯跟儿子生气,喊着说,就不给他成婚钱。
不给钱有个啥,甭说从前,也别提各府娘子手里的庄子铺面收入,几个兄弟贡济坦王坟坑一游,也不缺贴补他的这一点儿。
那坑道里出来随便一蹦跶,身上不掉金子,人家掉宝石的。
其实这段时日常家真心不好过,那个总是笑眯眯很是忍让的老三,这回谁的话都没听,他不忍,也不让了,就父兄好话说了一大堆,你成了婚咱再细细计较好不好?
可常连芳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和家以为这件事跟从前一样过去了,人家却站起来走了,临出门那刻倒是说了一句的,他就回头看着父亲说:“我从此不信您了。”
常侯原地站到半夜,他大儿请他回去歇息,他伸手就是俩大耳光。
大梁开国两大战,小小的孩子成为人质送到皇爷身边长大,也许家里开始还会牵肠挂肚,但他两哥哥就常年父母阿奶膝下,又跟着父亲东征西战,其中几番生死,父子的情谊是超越旁人家。
甭说见惯生死的人,总要勘破一些东西,那得分人。
常家家风确有问题,他们爹学孟尝君,几个孩子跟外人锅边抢饭抢到大的,心就没养大。
不若常连芳,他在皇爷身边长大,就做事方式怎么会相同?
因果这词儿怎么来的,就这么来的。
虽后来常侯与侯夫人很努力的公平,却没养出公平的脑子,习惯什么都想着老大,老二,更有了孙子孙女,又多一层牵挂,老人的心就是逐渐分散的过程。
他们每每安排事儿,惯照着家有二子的规模去计划,事后也知道错了,就总是抱歉赔情,常连芳说不计较,可他也是人啊。
多年期盼,总算能守在父母身边了,又两年平叛,好不容易自己整了一点子家业捎回家,结果要成婚了,跟父母索要,这东西却算不清楚了,跟府里大帐混了?
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啊。
甭看从前柴氏总是悄悄弄点东西送到七茜儿那边,那都不算什么。
背着人给?你到底理亏在哪儿?害怕什么?
常连芳在信任七茜儿之前,先是信任父母的,然而事到临头,两个嫂子却拿着账册与他说,你是咱侯府的宝贝公子小爷儿,你成婚,公账指定给你出比你哥哥多两倍的银钱。
然后呢,没然后了。
他哥娶媳妇那会子,才花了不足千贯。
常连芳去看自己的父亲,他父亲自然是发了一通脾气,俩哥哥挨打也是挨了,跪祖先牌位也是跪了,可休了人家媳妇追回东西什么的却不可能。
亏心不,亏!
怎么办,没办法。
对于常连起,常连旭来说,俩媳妇再不成,所作一切事皆为小家,对他们是无愧的。
老三有皇爷,有尊贵的朋友,他们有什么?臭嘴满地得罪人的爹?上房提刀剁官人的娘?
自从回到父母身边,常侯每次做不到公平,都要跟儿子唉声叹气,是爹娘对你不住,你不要记怪你哥哥们……咱是一家人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攥着的是手心,风吹雨淋是手背,这事一出,常连芳对父亲的尊重全部垮塌了。
一切人都觉着,小花儿手里必有余粮,压迫一下,也就认了。
谁能想到,他是真的没给自己留什么。
虽做爹娘一再保证,儿你放心,早晚亏不了你,我们蹬腿了肯定你拿大份。
他不在意这些的,就想要个公道,问句凭什么?可家里人却认定他不该为这事生气。
咱是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