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瑁不敢违抗,荀贞不敢违抗,董卓呢?
董卓会不会违抗?他敢不敢违抗?
荀贞焦急地等待着去渑池打探情况的精骑,可大约因为去渑池较为路远,路上也不太好走,山陵多一点,所以直到次日早晨仍没有消息送回。
董卓的消息没有送来,京都倒是有一件新闻传出。
王允被何进拜为了河南尹。
这边刚制止董卓、丁原、桥瑁、荀贞入京,没过几天,那边又拜王允为河南尹。
饶是荀贞有前世的知识,此时却也不觉糊涂了,洛阳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
王允不折不扣的是士人一党,他和宦官势不两立,拜他为河南尹,这是除宦的节奏,可既然要除宦了,却又为何制止董卓、荀贞等人入京?
荀贞只能猜测:也许是在钟繇离京后,袁绍又对何进说了些什么?
程嘉私下求见荀贞,对荀贞说道:“君侯,朝廷方诏令君侯退军轘辕关,而却又拜王允为河南尹,实为‘进退失据、不知所谓’,以我度之,或许生变在即!可缓缓行军,以待其变。”
要除宦就动手除宦,要不除宦就别除宦,刚召了荀贞等进京,又命令他们停下不许再往前走,不走就不走吧,可接着却又拜“诛宦一党”的干将王允为河南尹,何进做的这几件事的确是“进退失据,不知所谓”。
洛阳宫中的宦官们“一日数惊”,荀贞等带兵入京的事情肯定让他们震惊骇怕,好容易何进改变主意,命令荀贞等停下来了,心还没落回胸口,又接着闻知王允被拜为河南尹,何进这是在测试宦官们的心理承受力么?赵忠、张让等人现在必已是“风声鹤唳”,朝中早晚生变。
荀贞前世时知何进身死,可当时不太了解细节,不清楚何进是怎么死的,不太了解前因后果,现在他了解了,兵法云“三军之灾,始於狐疑”,何进之死,亦是因为“狐疑”。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荀贞召来荀攸,对他说道:“君昌於我言:京都或许生乱在即。吾以为然。秘传我军令,命君卿、玉郎、仲仁不必急着行军,一日二十里足矣。”
程嘉能看出来京都或许将乱,荀攸自也能看的出来,听了荀贞此话,他心领神会,肃然应诺,说道:“钟君那边,将军不必担忧,我会去说的。”
荀贞点了点头。
行军、打仗和平时操练多的时候,荀贞军中悉为一日三餐,这会儿刚早饭过后不久,荀贞出了帐篷,忧心忡忡,又忍不住登至高处,回顾洛阳。
便在此时,数骑从营外驰来,却是派去渑池的精骑终於归来了。
荀贞急召之。
待这几骑来至近前,荀贞屏退左右无关人等,直接问道:“董军可有奉召?”
“禀将军,诏令至时,董将军没有受诏,而是急行前趋,入河南尹,因谏议大夫种邵之阻,而方才退军至夕阳亭。”
“夕阳亭?”
“正是。……我等不知董将军已离了渑池,所以起初没有能找到他,后经打探,方知他驻军夕阳亭。”
却原来,这几个前去渑池打探的骑士不知道董卓已经离开了渑池,所以在渑池扑了个空,然后从当地百姓口中才得知董卓压根就没有奉诏,随后,他们几人沿着董卓行军的路线一边打听,一边一路行去,最后才在夕阳亭找到了董卓的部曲。
夕阳亭是个亭名,此亭在洛阳城西,离洛阳已经很近了,——只从此亭的别名就可看出,此亭又被称为“洛阳都亭”,都亭者,城邑中的亭舍,通常指离城近的亭。
荀贞悚然而惊。
他隐约猜到董卓可能会不奉诏令,可却完全没有想到董卓居然会已经军至夕阳亭。
八月秋凉,可荀贞却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差点马上就要召来许仲、荀成、辛瑷,命他们调转方向,立即再往洛阳行军了。
可这道命令他如果发出,那么他岂不是与董卓一样了?——目前抵达洛阳周边的四支兵马,除掉董卓、荀贞,桥瑁遵从了诏令,丁原既然火烧孟津,显是也遵从了诏令,不从诏令的只有董卓,荀贞如也不从诏令,那么“非人臣当为”的这个评价会不会也落到他的身上?
话到嘴边,荀贞又强自咽下。
他负手低头,踱步转圈,心中想道:“是立刻统兵驰奔洛阳,还是奉令退回轘辕关内?”
如是前者,他将会背负上一个抗令不奉诏之恶评,如是后者,极有可能会重演董卓乱洛阳之一幕。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百万洛阳生民,我落一个骂名又算得什么?”
选择是艰难的,也是容易的。
如为自身着想,那么选择就是艰难的;如为洛阳的百万生民着想,选择就是容易的。
荀贞做出了决定。
他立住身形,深吸了口气,按剑瞻望营中将士,正要召许仲等人过来,忽见又数骑从远处道上驰来,近至营外,一骑高声喊道:“可是荀将军营么?司隶校尉袁君有信送呈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