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刘表信到郯县来(1 / 2)

只从军报来看,吕布此之初战,似是极为顺利,而事实上,其间也是略有波折的。

时间退回到三月底,吕布刚从宛县率部出来之时。

出了宛县,行军到第二天,陈宫骑着马,从后头赶来,求见吕布。

正是中午时候,吕布和四五中军将校在道边临时设置的青色帷帐内,刚准备吃饭。

上午於行军途中,氾嶷打了一个野兔和两只野鸡,随军的庖师把这兔、鸡炮制了,又做了生鱼片等菜肴,各分成数份,分别奉到吕布、氾嶷等几人的案上,香气腾腾。

又有随军的七八个百戏伎人,或裸上身,下穿灯笼裤,倒立拿顶,头高仰起,翻弓背,双腿向前自然下垂,双手支撑全身重量,左右交替在帷帐空地来回行走;或飞剑跳丸,将丸和剑掷到空中,以手和身体的其它部位承接,如此循环往复,丸、剑不坠地;或舞轮等等,在帐下杂耍,给吕布等人佐兴。

一派热闹气氛,哪里像是行军途中?

却吕布才提起著匕,就闻报陈宫来见。

吕布吩咐请他进来。

陈宫入内,下揖作礼。

吕布笑道:“陈君,你是闻着香味来的么?我这刚要大快朵颐,你便来了。快请入座。”令庖师再备一份饭菜拿来,给陈宫吃用。

陈宫抽了抽鼻子,瞧了瞧摆在吕布、氾嶷等人案上的肉菜,心道:“吃肉的时候想不起我!我在吕奉先心目中的地位还是不够啊。”推辞说道,“在下已经吃过饭了,不麻烦了。”

“你吃过了么?”

“是的。君侯,在下求见君侯不是为了吃饭,是有一桩要事想问问君侯的意思。”

吕布记起头次见陈宫时,陈宫很不满意他和侍妾们相聚喝酒的不礼貌态度,便放下了匕著,叫那数个百戏伎人出去,整了下袍子,做好了姿势,说道:“陈君,何事问我?”

陈宫肃容说道:“君侯,江夏此郡,其郡北多山,郡中腹地则多水,君侯所部既少水军,精锐又多是骑兵,不利於山战,亦不利於水战,在下敢问明公,打算怎么取下江夏?”

吕布对怎么打江夏自然是已有考虑的,听了陈宫此问,笑道:“先生原来是问此事。”回答说道,“陈君,我意先取平春、西阳等江夏北部四县,待克取此四县支行,再趁胜南下,拔取西陵县,既得西陵,搜集当地的水军、渔民为我所用,作些操练,然后攻夏口、沙羡。”他觉得他的这番规划相当不错,说完,自得抚须,问陈宫,说道,“君以为吾此方略何如?”

陈宫心道:“倒也不愧名将之称,他的这番方略,进战之步骤,却是与我所虑相同。”便说道,“君侯此策高明。”又问吕布,说道,“然却在下敢再问明公,具体打算如何攻取平春四县?”

吕布说道:“平春、西阳四县多山地,确如君言,是有些不利於我帐下精骑驰骋,但吾军步卒骁勇敢战,先生不知我军‘陷阵营’之名乎?高子向所率之我军陷阵营甲士,俱虎士也,无不一当百,所向披靡,临战无有不克,威震南北,谁人不惧?我以此锐士攻彼四县,克之如探囊取物。”

却是吕布打的是硬攻的主意。

陈宫说道:“陷阵营之锐,在下亦是久闻,高校尉之敢战,在下亦是久仰,但是君侯,陷阵营的甲士毕竟是百里挑一之士,且人数不多,纵尽数用之,怕也不好轻易克城,而万一损伤过多,不免令人心疼。因是,在下愚见,与其强攻,何不如智取之也?”

“智取?”

陈宫说道:“君侯,在下有一策,可保君侯不但不会陷入苦战,且能够迅速的取下此四县。”

吕布来了兴趣,问陈宫,说道:“君策为何?”

陈宫侃侃而谈,说道:“在下之策就是,君侯率军出了南阳郡界,将到平春县时,可以先筑营於平春城西,驻兵不战,日日唯饮酒作乐,以示君侯其实并无攻江夏之意也……”

“陈君,且慢。”

“君侯?”

吕布脸上现出疑色,说道:“君说建议我将到平春县时,驻兵不战,饮酒作乐,以示我并无攻江夏郡之意。……陈君,你这话是何意思?我率领大军,声势浩大地奔江夏而去,就是为了打他黄祖,我如何能够让黄祖相信,我不是来攻江夏的?只凭我驻兵於平春西,筑营不前,就能让他相信我并无打江夏之意么?”

陈宫笑了笑,说道:“君侯,单只如此,自是不能使黄祖相信的,但君侯不防於现下的行军途中,就向江夏散布传言。”

吕布问道:“散布什么传言?”

陈宫说道:“君侯就说,君侯这次来打江夏,实非君侯情愿,而是被袁公路强迫而来的。如此,黄祖闻之,以在下料之,他必然就会相信明公实无攻江夏之意了。”

陈宫这话听来好像有点费解,怎么就向外宣扬说是袁术让吕布来打江夏的,而吕布不愿意,那黄祖就会相信了?但吕布作为局中人,却是在听完陈宫此话后,便即刻明白了他此话中暗含的意思,即是:利用吕布和袁术的彼此不和,让黄祖相信,吕布他的确是被袁术逼着来打江夏,吕布本身是不情愿的。

吕布搞明白了这一点,点了点头,说道:“君的此意我明白了,却我就算是让黄祖相信了我是被迫而来打江夏的,又能怎样?”

“君侯请听在下继续说。”

“你说。”

陈宫说道:“黄祖既闻明公是被迫来打江夏的,就一定会以为明公必无坚战之心,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在下料之,他就会大胆地派兵来援平春县,而又因误以为了明公无有坚战之心,他军中的将士则就势必会大意轻敌,……君侯,这样一来,不就给了我军可趁之机么?只要君侯能够抓住机会,将其援兵击败,挟此之威,然后攻城,平春没了援兵,此是孤立无援之城也,克之何难之有?平春已下,其余三县定然震骇,取之也不难也。”

说简单点,陈宫此策包含了两个内容,一个是麻痹敌人,一个是围城打援。

吕布听完大喜,说道:“君此计甚佳!”歪着脑袋略想了想,说道,“但还有点美中不足。”

陈宫问道:“敢问君侯,何处不足?”

“就是那黄祖的援兵,他会何时遣出,要按君之此策而行的话,可是有些说不好。他要是因为见我不攻城的缘故,半个月、一个月不遣援兵,难道我就要在平春城外等他半个月、一个月么?”

吕布这话不错,如果他仅是驻兵平春城西的话,那么黄祖觉得平春没有危险,没准儿就不会那么急着派援兵来。

陈宫胸有成竹,笑道:“这一点,在下也考虑到了,君侯,解决这点不足亦很简单。”

“如何解决?”

“君侯可遣一部兵马,过平春,入鄳县、轪国、西阳县等界,掠其百姓。黄祖家在江夏安陆,其族为江夏之右姓也,黄香之后,世为二千石,天下重之,闻本郡士民受害,在下料定,他就必定不会迟迟不遣援兵,而恰恰相反,只能会是立刻派援,来平春城外,与明公对阵了!”

——黄香,是本朝名臣,年少时便闻名四海,号为“天下无双,江夏黄童”,后来任官至尚书令,执掌朝政,其子黄琼、其曾孙黄琬皆官至太尉,前年王允谋诛董卓,黄琬即是王允的同谋之一,去年黄琬为李傕、郭汜所害。江夏黄氏亦堪称累代公卿。黄祖,正便是此族之人。

吕布一拍案几,说道:“正是!我不攻城,但我掠他的百姓,我就不信他能坐得住!”称赞陈宫,说道,“陈君,你这条计好啊,够毒!”

陈宫面上微微一红,不快心道:“这吕奉先,夸人也不会,我这计怎能称毒?”

吕布说做就做,立刻传令下去,命即遣人制造他是被迫来攻江夏的谣言,向江夏郡内传播。

且不多说。

军行数日,四月初三这天,吕布兵马出了南阳郡界,到至平春城西。

又行一二十里,於离平春县城还有十余里处,吕布停下行军,选了一块地方,驻下营垒,就不复再前,而是天天在营中与诸将饮酒,并故意放出风声,让平春县和附近的百姓都知道他每天都是在喝酒作乐,其实无意进攻江夏。

同时,按照陈宫的计策,遣了张辽率兵千余,绕过平春县,入到平春东边的鄳县、轪国、西阳县境内,抢掠地方,骚扰各县士民。

平春、鄳县、轪国、西阳等县的军报如雪片也似,接二连三地送到了夏口。

……

夏口,黄祖军府。

黄祖今年四十上下的年岁,他虽是镇戍江夏的重将,之前也数次领兵,有过与袁术部队交战的经历,但毕竟是士族出身,只从形貌上观之,半点也无武将的痕迹,长相儒雅,高冠袍服,分明一士人也。连着三天,他相继接到了四五道平春、鄳县等地传来的急报。

才开始是平春的军报,说是吕布率兵杀至,也就罢了,黄祖已然得悉,知了吕布此攻江夏非是出自其之本意,故是虽也准备往平春遣派援兵,但觉得事态并不紧急;然而随后传来的鄳县等地的急报,却叫他越来越恼怒起来。

又接到了一道来自轪国的急报,黄祖览罢大怒,将急报摔到地上,愤声说道:“吕布将张辽昨天抢了鄳县,今天又寇轪国,比昨日为恶更甚,杀了我乡里百姓数十!可恶可恨!”

堂中诸人闻言,一人起身说道:“明公,不能再等了,宜即刻遣兵,赶去平春,击退吕布!”

说话之人年约三十,长七尺余,剑眉朗目,容貌英俊,颔下胡须,颇为丰茂。

此人名叫陈威,是黄祖的主簿。

黄祖说道:“可我兵马还没调齐,吕布悍将也,若我现在就去援平春,会不会仓促了点?”

陈威说道:“吕布此犯我境,本是为袁公路所迫,料其军无斗志,我援兵一到,他肯定就会撤退了。明公,月前吕布侵寇颍川,不就是孙策的援兵刚到,他就马上撤走了么?这一回,想来应是一样。是以下吏愚见,也不必等兵马调齐了,就将已调集的兵马派去援平春即可。”

黄祖迟疑不决。

陈威说道:“明公,前得使君檄报,说张勋、乐就率兵万余,再犯襄阳,——张勋、乐就犯襄阳,吕布犯我江夏,这显然是袁公路欲以吕布之军来阻明公驰援襄阳。

“以袁公路之威名,明公且尚多次挫败他对襄阳的攻势,使他无功而返,况乎吕布?吕奉先前在汝南,被孙伯符这个孺子击败,鼠窜回南阳,后犯颍川,竟至闻孙伯符兵到,而即胆怯逃还,实在是浪得虚名,现下,他败兵之余,为袁公路所逼,而却复敢来打我江夏,是自寻死路!下吏闻他在平春县外营中,日日饮酒,料之其营防势必松懈,趁此时机,明公急发援,下吏断言,一鼓可破之也!定能将其打败生擒。

“而明公一战将吕奉先败之,消息传到,张勋、乐就势必丧胆,待其时也,不但明公可以再次为刘荆州解掉襄阳之危,并且如趁胜进战,南阳未尝不可得也!”

陈威语音清朗,这番话说的亦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听来如金石之音。

黄祖动心,问堂中其余诸人,说道:“卿等何见?”

堂中余下诸人,人数颇多,为首者是黄祖的长子黄射,黄祖帐下的猛将张硕、陈就等。

黄射、张硕、陈就等俱皆赞同陈威之议。

黄祖便就从了陈威的建言,令张硕率领集结已毕的三千余兵马,往援平春县。陈威自告奋勇,愿为张硕谋佐,黄祖以其有谋,因就听之。

当天整装,次日出发。

张硕、陈威临行,黄祖亲来给他俩送行,教他两人进战之策,对他两人说道:“卿二人率兵到平春县外后,不要急於进攻,可以先观望一下吕布营中的情况,若确定他没有进战之意,卿二人就与平春县内的守军合力进攻其营,把他打败;然如果他其实只是诱我之计,营内严整,卿二人就在平春县外扎营,与城中成犄角之势,传檄於我,我会再派兵马前去相助。”

要说起来,这黄祖倒是个谨慎的人,用兵上还是相当小心的,也无怪自他接替蔡瑁,镇戍江夏以今,江夏郡固若金汤。

张硕、陈威两人遂就领了黄祖此教,出夏口,沿江西北上,支援平春四县。

平春四县互相之间的距离都不远,大致呈东西排列,平春县城在最西,东偏南百里是鄳县县城,鄳县县城再东偏南不到百里是轪国县城,轪国县城南偏东六十多里是西阳县城。

从夏口去此四郡,路程约三百多里。

张硕、陈威率兵出了夏口,西北行百余里,长江到此向东转流,两人继续带兵前行,复行不到百里,从西陵县城西边数十里处经过,再往前行就是山区了,——这片地区即后世有名的红安县。这块山区占地东西、南北各约百余里的范围,北边一直绵延到平春四县的地界,不过也不都是山,张硕、陈威都是本郡人,熟悉道路,因是穿行过这片山区并不费劲。

却在半路上,碰到了几个从西阳县来,往夏口去的西阳县的县吏。

陈威是西阳县人,认得这几个县吏,就离开队伍,在路边问他们干什么去?

这几个县吏面色悲苦哀伤,回答说道:“贼将张辽昨日寇我县内,屠杀百姓,下吏等是奉了县君之令,赶去夏口,求府君遣兵往救我县的!”

陈威问道:“张辽寇我西阳了?兵马多少?县里的情况怎样?”

“他兵马约千人,倒是没打县城,可县郊乡里中的士民被害颇多。”说话这县吏想起一事,与陈威说道,“陈君,君之故友刘君亦被贼兵所害了。”

“刘君”也者,是陈威少小时就交好的朋友,两人莫逆之交。

陈威闻言,瞋目发怒,说道:“当真禽兽之行!”

与这几个西阳县的县吏别过,陈威去见张硕,说道:“张君,贼将张辽现正犯我西阳县境,以我之见,你我不如在去平春之前,先把张辽灭掉,随之再往平春,如此乃为上策。”

张硕说道:“可是明公给咱们的命令是叫咱们驰援平春,明公之令,如何可以违背?”

陈威说道:“我言不如先灭掉张辽,是出於两个缘故。一则,张辽兵只千人,孤军深入,越鄳县、轪国,而现在我西阳,咱们传檄鄳县、轪国,召此二县的守卒断其后路,我军则与西阳县的守军里应外合,其外来之寇也,道路不熟,我以三面攻之,纵不大胜,亦可败之!

“二者,张辽兵虽不多,犹有千人,如不将之先灭,待闻我军到平春以后,他就必然会从西阳等县折回,由东击我军后,以呼应吕布,这样的话,我军打起来也不好打,而若把张辽先消灭,则我军就后顾无忧,可以全力对付吕布了。……明公之令固然是叫我军驰援平春,但你我率兵於外,也要灵活应变,不可拘泥於明公之成令,这才是上计,善用兵者之所为也。”

那张硕听了,觉得陈威此言有理,於是便就从了。

改道往西阳县,行至半途,得悉军报,张辽离了西阳县,率其部西走,重回到了鄳县一带。张硕、陈威便也改道,两人催促兵马,直往鄳县而去。

却那张辽,於后世有着鼎鼎大名,实在是一员智勇双全的上将,他岂会不知吕布的主力在平春西,他引兵千人东掠,相当於是孤军深入?用兵之时,自然是非常小心。

因此,他虽连日掠鄳县、轪国、西阳县三地,但同一时间,他向外边,尤其是南边西陵、夏口方向广撒出去了甚多斥候,张硕所部还没到鄳县,张辽就已经从斥候那里获知了这个情报。

鄳县县南,通往县城的路上有丘陵起伏,张辽就选了此处做设伏之地,一边故作不知张硕所部的到来,仍旧散兵抢掠乡里,一边於此两山间,自己亲率部队埋伏等待。

张硕、陈威接报,闻张辽所部仍在鄳县乡里四处劫掠,以为他不知道他俩率部到来。

陈威是西阳县人,如前所述,西阳县、鄳县等地相距都很近,他仗着地主之利,加上已与鄳县城中守将取得联系,遂也就没有什么防备,兼之因生怕张辽掠过鄳县后,会再去别县,或者撤回平春之故,便只管与张硕催军急进。

入了鄳县县界,两人及所部这一路行军数百里,且后半段路程多是山地,兵士疲惫,陈威就建议先去县城,休整一下,张硕自无不从,於是两人率部由南而北,顺官道往县城去,

离县城约十四五里地,丘陵起伏,绿树葱葱,张硕、陈威带兵,刚到此地,骤闻得鼓声大作,一支兵马从丘陵后头杀出。两人急看,见那来兵前头打着一面大旗,上书着“武牙将军张”四字。“武牙将军”,是张辽现下为吕布所表的军职。

张硕大惊失色,说道:“陈君,咱们中伏了!”

关键时刻,陈威并无惧色,他奋眉振声,拔剑说道:“正要寻张辽此贼杀之,他自送上门!张君,不马上击鼓迎战,尚待何时?”

“我军长途疲惫,张辽设伏以待,若是进斗,恐不能胜,陈君,不若且退!”

陈威喝道:“临战决死,勇者胜!今如即退,便成溃兵,张辽追之,我军死无葬身地矣!”呼左右,牵他马来,翻身上马,带了从骑十余,舞剑冲向从道边杀来的张辽伏兵。

张硕无奈,只好传令击鼓,全军迎战。

倒那陈威,虽是文士,却有汉家士人的传统之风,颇是勇健,跟从他的那些从骑,则都是黄祖专门拨给他的江夏军之精锐,被他们这十余骑一冲,张辽伏兵奔杀前来的势头略微一顿。

张硕能为黄祖大将,本身也很勇武,随在陈威等骑之后,他带着亲兵、甲士数十及时跟上。

如此这般,却是陈威、张硕两人在此等紧急的状况下,居然於短时间内就组织出了一块阵地。

张辽伏兵见这块阵地外有骑驰,内有甲士,周边还有被推来的辎重车作为阻碍,就绕过此阵,不去攻它,往张硕部的其余兵卒杀去。黄祖到任江夏以来,广募郡内的壮士、剑客、善射者、轻剽少年入军,张硕所部皆是此类的敢战勇士,并皆为老卒,是曾经与袁术部交战过多次的,战场经验丰富,其余的兵卒逃跑的不多,大多三五成群,奋力反抗,抵挡张辽伏兵的冲杀。

杀了一阵,乱战约半个多时辰。张辽部究竟是外来入侵之军,张辽担忧鄳县城中的守卒闻讯,会出来支援张硕、陈威部,那样一来,他地形不熟,四面多山,部队战若不利,很可能就会出现大量的失散情况,於是占到了便宜之后,小胜一场,也就没有再集中力量去打张硕、陈威组成的小阵,未多做停留,等兵士们把杀掉的张硕部兵士的鼻子砍下,作为战功的证明,张辽就鸣金收兵,率部离开战场,越过丘陵,朝西而去,还平春城西的吕布营中去了。

张辽既率部撤走,陈威驰马回来,入张硕组成的小阵中,与张硕说道:“张辽为你我所败,我观其部去向,是逃往平春去了。张君,鄳县、轪国、西阳县三地,经此一战,就此可得以安稳了!我代西阳等地父老,向张君致谢。”

看了看远近地上己军战死兵士的尸首,张硕心道:“这怎能算是张辽为我所败?”然知陈威此话是为他俩开脱,就顺其话风,说道,“守土保民,是吾之责也,何须谢为!”

陈威说道:“张辽现下既然已经回去平春,张君,我军来日攻吕布营之时,亦无需再担忧后方。张君,此战我军乃是大胜!君可传捷,报与明公矣。”

张辽部的兵士也有阵亡的,但张辽在撤军时,命兵士把阵亡士卒的尸体都带走了,因此陈威无有鼻子可佐证他的战功,唯能按陈威的建议,写了捷报一道,叫人送去夏口,呈给黄祖。

且不必多说。

张硕捷报送走,检点伤亡,好在伤亡不多,战死的约四五十人,伤者约一二百人。当天去到鄳县城中,休息了几天,带上鄳县的部分守卒,出城西往平春县。

平春县西,吕布营中,张辽已还。

张辽先已把在鄳县败了张硕一阵此事,以及料张硕援兵将到平春的推测,报给了吕布,并给吕布说道:“黄祖援兵虽然不多,三千许卒,然辽设伏击之,彼仓促无备之下,尚能负隅顽抗,斗志甚坚,明公,不可小觑也!特别其援兵中,有一文吏,乘马挥剑,当先而出,小具勇悍,辽闻荆人刚蛮,其言不虚!”

吕布呵呵一笑,笑道:“我并、凉之士,天下之权勇也,荆人再刚,比得上我并州猛士么?……你说他援兵多少?”

“约三千许。”

吕布顾与高顺、宋宪、氾嶷诸将,说道:“三千兵马,也敢来与我战!黄祖以我为袁公路乎?”

言外之意,黄祖三千兵马也许能挡住袁术的部队,但却是挡不住他吕布的。

宋宪、氾嶷俱皆大笑。

高顺还是一本正经的正襟危坐,不过也露出了点笑容。

氾嶷问道:“敢问明公,欲要如何破贼?”

吕布问也在帐中的陈宫,说道:“黄祖轻视於我,只遣了三千兵马来援平春,此是先生之计得售矣!布请问君,君以为,我当怎生破贼为好?”

陈宫明显的能感觉到,吕布对他的态度比之前亲热许多了,他矜持地捻须说道:“亦非仅是在下计谋之功,君侯到了平春,日与诸将高会饮宴,戏亦做得像。”顿了下,回答吕布所问,说道,“在下愚见,黄祖援兵已被张将军败了一场,又是远道而来,军士疲惫,士气亦必不高,且其现下以为君侯无进战之意,那君侯不妨就等其部到后,便出兵袭之,定可一战而胜。”

吕布喜道:“公台,卿此策正合我意!”

上一句还尊称“先生”,呼陈宫为“君”,这一句就直呼陈宫之字,唤他为“卿”。陈宫和吕布也算是认识不短时日了,对吕布“少礼”的脾性他已经较为了解,听了也不见怪。

……

鄳县到平春,两百来里地,中有山路,行四五日,於四月二十四日,张硕、陈威部抵至平春县东。

平春、鄳县等此江夏北部四县都位处在淮水以南,——淮水东南入海,西起於南阳郡境中的桐柏大复山(桐柏山),其源头所在之平氏县、复阳县,离平春不是很远,两百多里,鄳县、轪国、西阳离淮水都还有一定的距离,平春县城距离淮水最近,其城差不多是临水的,因是此故,平春县北是无法扎营的,吕布营现在城西,张硕、陈威到了,便选下城南做筑营所在。

两人才选定扎营地点,安排下去,叫兵士筑营,正要入城去见平春守将,问一问近日来的吕布军情况,却有数骑从西边疾驰过来,是张硕派去探查吕布营的斥候。

这几个斥候慌慌张张地奔到张硕、陈威近前,跳下马,仓急说道:“启禀校尉,贼兵来攻了!”

话音未落,隐隐的鼓声已传入张硕、陈威耳中。

张硕、陈威打眼急望,见西边尘土飞扬,显是有兵马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