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温颔首应了,递过来的时候,指尖恰好略微拂过她手腕,他的手指并不凉,拂过的地方却有冷泉浇下的清凉触感,不知是何缘故。史画颐定了定神,展开扇面,手指小心地触摸着缎面,细细观赏。
正在此时,楼下忽然一阵喧闹,人声鼎沸,宛如一滴油倒进了沸水。在那一刻,她看见苏玉温忽然微微变了脸色,挑眉,露出饶有兴致的模样:“我听到了脚步声和木偶相撞的声音,木偶戏大师要来了,史姑娘,去看看吗?”
史画颐也侧耳听了一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怪异道:“苏公子,你虽然不会武功,听力可真好!下面太吵了,我什么也听不清。”
苏玉温似乎微微语塞,目光一闪,淡淡:“我自小视力不佳,所以听力自然会分外好些,还望姑娘不要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史画颐看见他耳中有漆黑的光一闪而过。她没在意,只是歉然道:“原来是这样。抱歉了,苏公子。”她微微往前探出身,看着下面布置好的四方戏台。
那是个很袖珍的台子,只有一尺长宽,高及人腰,摆在楼下的正中央,从他们二人临窗的角度,恰能清晰地看见。戏台后面拉着透明的白色戏幕,后面有人影影绰绰地猫腰钻进去,坐定了。只听得一声锣鼓的清响,戏幕轻微地动弹了几下,一只纤长的手伸到台前,平平地放置了几只木偶上来。
木偶被丝线牵引着,神态服饰各异,栩栩如生,今日演出的是著名的风月剧《琴折书》选段,讲的是凝碧楼前楼主金夜寒平生的风月事。满堂人都屏住呼吸,静待着木偶戏开场,然而在这寂静中却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啊!那个人偶的眼睛在动!”
观众齐齐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见是个年轻女子,旁边的杏衣公子点头向大家拱手致歉,人群不满地哼了一声,也没多在意,转头看着台上的一双人偶。
“我刚刚真的看到金夜寒的人偶眼睛在动!”史画颐被苏玉温情急之中按住袖子拖回来,惊魂未定,这时满脸涨红地瞪着下方。
她方才清晰地看见,那个穿着猎猎金衣、云鬓花颜的女人偶,陡然回首向她的方向无声地咧了咧嘴,而后睁大眼睛,绽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苏玉温手指轻抚着折扇的扇骨,用手握住了,缓缓:“史姑娘,你是不是看错了?”
史画颐断然摇头,满脸笃定:“不,不可能,它一定掉头向我,眨了眨眼!”
苏玉温微微蹙眉,看他神色,显然还有疑问,然而此时,邻座抽着水烟的人恰好走过来借火,他便也不方便再问,在窗边灯台上捻纸接了火苗,递给对方。
客人点火,磕了磕烟袋,向旁吐出一长串烟圈,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过来热情地攀谈起来:“你们两位斯斯文文的,可都是外乡人吧?”
“说起来,这几日可来了不少外乡人,特别是昨天啊——”
正文 第101章 他生江湖秋其二
他压低了声音,语调神秘:“昨天有个夜行客,风一样地呼啸过去,可吓死人了。”
客人摸摸脖子,显然是心有余悸。史画颐无意中抬眼望过去,顿时便惊住了,他脖子上那道伤疤犹新,只差半分便会割断喉咙,这样的身手,在涉山这等荒僻的地方,除了小昙还会有谁?
她急不可耐地一拍桌,语气骤然急促起来:“昨夜你看见了什么?那个夜行客怎么样?”
那客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个面目清秀贵气的外乡女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说话间却自有一股气势,叫人无法违拗:“可吓人了!他带着一个骷髅呢!”
“那骷髅就是个人的骨架”,客人拿手比划了一下,“长、宽这么多,高这么多,对了,有些像这位公子。”
他一指苏玉温,见对方明显神色不虞,不禁一拍额头,懊悔道:“哎呀,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这位公子美玉似的人物,怎么能跟骷髅比?”
苏玉温脸色稍霁,也猜到他说的夜行客便是沈竹晞,催促:“快说,那个带着骷髅的人怎么了?”
“他背着一个人,那个人不知是男是女,只觉得十分瘦弱,好像已经昏迷了过去。那人整张脸都藏在兜帽里,背上还有一柄长剑哩,在月光下寒光闪闪的,说不定也是个武林人。”那客人一听他发问,顿时来了劲,又絮絮叨叨地补充,“骷髅在后面一跳一跳地大步跟上去,肩上还有一只白鸟,那白鸟长得可漂亮,啧啧,在月光下像是玉石雕刻成的。”
“白鸟?哪来的白鸟,小昙有白鸟吗?”史画颐沉思,微感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