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一次是她来了,是她走到了秦蛟身边。
“等她最终如愿,离开我深埋地下。我也当了流民,在流民堆里与玉柱几番生死,直到十岁出头为了活命参了军。”秦蛟含笑,摸着明月香的头发,眸子渐深道:“我原以为这只是我命不好,如今想来,定是老天给我的试炼。只为了在多年后遇见你……”
明月香狠狠用秦蛟的衣衫擤了鼻涕,她红着眼眶瞪着水洗光的眸子蛮横道:“那当然,你可是要宠我一辈子的。”
“恩。”秦蛟微微弓起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明月香平齐,他的笑容极致的温柔,就好像温泉将明月香包裹在其中,“我宠你一辈子。”
明月香恍惚,原本只比她高一些些的秦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曾经少年的稚嫩渐渐褪去,露出青年带着棱角的刚强,她的阿蛟已经变得如此可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喜欢你!”明月香埋在他怀里,爱娇的蹭蹭道。
秦蛟点点头,迟了一步才应声道:“我……我也喜欢你。”
明月香发笑,再怎么长大这脸红的毛病也没改,害羞得可爱。
“下面,我要说……”秦蛟居然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恐怕我娘下到地下也不会安心了,因为我爹……根本没死。”
明月香早有预感,可却还是被他语气里的凉意所震动。那个女人心心念念她的夫君,甚至因为夫君的死迁怒自己的儿子,整日浑浑噩噩,却没想到她的一心求死到变成一场笑话,因为她的丈夫根本没有死。若是那个女人地下有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我爹……就是何公公。”秦蛟几次张口,都没声音,可等他看见明月香的双眼时还是顺从本心说了出来。
公公?那就是阉人?那怎么会是他的父亲?明月香下意识将手握紧,却没有往后退,毕竟是秦蛟的父亲是太监,又不是秦蛟是太监。
秦蛟的心跳得极快,说完这句话他就如同等待着被人判刑的死囚,也许一句话他就能重见天日,也许一句话他就永堕地狱,这是她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
“然后呢?”明月香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秦蛟,就好像这压根不是什么大事。
秦蛟一直逼着自己盯着明月香看,哪怕明月香一丝的表情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然而没有……她脸上不说厌恶,就连嫌弃都没有。他很清楚世人对阉人的看法,都觉着他们不健全,是一群唯利是图谄媚主上的小人。哪怕这些人身份再高,再得主子宠信,背地里都有人暗啐他们为阉狗。而他是阉人的儿子……
父亲是为什么变成阉人的,他不清楚,然而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他是何公公的亲儿子这一点,通过多方验证也能确定下来,他做不到真的丢下他不管。
他本就在明月香跟前充满自卑,觉着自己出身不好,人长的也不好,更不会甜言蜜语,嘴笨的厉害,但他不想骗她,他想要让他的香香完完全全了解他,从而卑微的期盼着她能爱上那个真正的他。
“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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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还带着几分仓促。
“你怎么起来了?大夫不是让你躺着么?”女子来到书桌旁,倒了杯水给正在咳嗽,满脸通红的男人。
“咳咳咳……我没事。”男人喝完了水缓了缓气,便又接着奋笔疾书起来。
“你真是的,这身子骨还没好,怎么就是不听人劝呢!”女子埋怨的扬起脸,阳光正好从窗户外照进来,照亮了明珍卉那张有些憔悴的面庞。
董子扬手下未停,纸面上措辞犀利,慷慨激昂,将一个读书人的愤慨以及对宣地岌岌可危的未来深深的忧虑宣泄与字里行间,那种怒,那种悲哀几乎要满溢出纸张之外。